许凝云说完要事,注意到许悦溪有些心不在焉,以为是她连日奔波医馆忽视了溪儿,惹得溪儿不高兴了:
“溪儿,你在想什么呢?”
许悦溪回神:“我在想法子赚银子呢。”
见一家人齐刷刷望来,许悦溪掰着手指头:
“天凉之后炭火棉衣被褥粮食等等价钱暴涨,上回休沐正巧撞上爹发工钱,买了各种物资后……
我说句实话,家里的银子,就剩刚刚大哥从韩掌柜那儿得来的十五两。”
许望野:“……”
什么叫就剩?
他家和三叔家的家底凑在一块儿,都不定有这点零头呢。
许空山却是嗯嗯点头:“入冬之后粉铺生意更好了些,但是吧,菜价粮价等等都上涨了。
你不是还让大堂哥囤些耐放的海货米面等等?又雇了两个伙计帮衬?
粉铺虽然赚钱,但开销也大,米粉那边又……”
许空山止住话茬。
许望野想起霍家的事,垂下眼皮,静静倾听。
许仲倒了两盏热水,一个自个儿吃,一个递给程瑶:
“官学食堂,有陈安他们帮衬,我倒是轻松多了。
只是好些商贾都没再买过铁牌——可能都离开天海县了?没了他们照顾生意,我这额外收入少了不少。
另外,童掌柜不是问我买酒方?敲定好了一个方子二十两,只是……”
许仲抬眸,挨个看了看,没有明说。
许悦溪心中了然,做菜还能靠看看忽悠过去,但酒方不可能信口胡诌。
这二十两,还得好一段时间才能到手。
许仲说完,程瑶喝了口热水,慢声道:
“我这边倒是和郁掌柜商量好了卖厕纸和……她负责找帮工,租地方买材料等等等等,七三分成,我就等着拿钱。”
然而这钱,也不是现在就能到手的。
租房找人做成品再卖出,怎么说也得一个来月。
运气差些,明年才拿钱,实属正常。
许凝云看看面露为难的许望野:
“我的话,还没出师,也没攒什么有钱的病人,赚的银子不多。
且不时撞上家中贫寒的,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没药吃等死。”
许望野左右看看,尴尬地搓了搓手:
“我……我们印书这事,陷入了僵局,镇上的书铺都有稳定的书生秀才抄书,就只能卖给同窗。
但得进官学的同窗,家中有钱的,瞧不上外皮简陋不够精致的。
家中贫寒的,譬如万玉,攒了好几个月的银子,当然更愿意到正规书铺买书。”
一家子人同时陷入沉默。
说了这么一大通,家里稳定收入来源就两个:
许仲的工钱和许记粉铺的盈利。
其他人的事业,几乎陷入停滞。
许悦溪摸着下巴:“我们家的情况,和整个天海县还挺符合的,就如如一潭死水……
要想赚大钱,得先将这潭死水,盘活了。
有句话说的好嘛,‘问渠哪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
许悦溪一翘屁股,程瑶就猜到她想干什么:
“……你又不是县令,还想给整个天海县做规划?”
再说了,陆逢可不像韩掌柜那么好忽悠。
许悦溪眨眨眼:“娘,我也是在为家里做打算,库房和……囤的那点物资怎么够?
要囤,就多囤点,到时候不管遇着什么事都不用慌了,心底都踏实。”
除许望野目露茫然,众人齐齐陷入沉默。
溪儿这话说的,还挺有道理。
逃荒路上状况百出,多囤点物资多攒点银子,总不会有错。
*
霍星蓝望着铺子伙计的禀报,整张脸皱起:
“四方杂货铺的人以每斤木炭比我们高上两文的价钱,从我们手底下抢生意?
整个临海镇的木炭都是三文钱一斤收,五文钱一斤卖。
我们四文钱一斤收来,已是足够大度,四方杂货铺吃饱了撑的,故意和我们作对?”
伙计为难地道:“我问过了,四方杂货铺的人说,是他们掌柜吩咐的。
另外,珠玉楼的高家也在低调地收棉花棉衣厚被褥等等,珠玉楼向来只做珠宝买卖,不曾插手他事。
掌柜,你说是不是你无意间得罪了四方杂货铺和高家的人,不然怎么……”
还没说完的话,被霍星蓝一个眼神压了下去。
四方杂货铺?珠玉楼高家?
霍星蓝前者还能琢磨个明白——许悦溪正是和四方杂货铺合伙卖米粉。
但珠玉楼高家,绝非许悦溪攀得上的。
整个江南以南,就数高家买卖做的最大最广最有钱。
若是四方杂货铺,霍星蓝还能与之斗上一斗。
但撞上高家,可就……
霍星蓝沉吟片刻,很快轻笑了一声:
“高家不用管,有钱没权,早晚会遭报应的。
至于四方杂货铺……没必要跟他们硬着来,你从明天开始,带人到个个村子里收木柴木炭,木炭就按四文钱一斤收。”
没记错的话,高家上辈子没来天海县。
但高家声名在外。
高景献上一半身家,替他的女儿求来一门高攀的亲事后不久,死于非命。
他的女儿年幼,又有万贯家财傍身,迟早被吞噬殆尽。
宋明就曾感慨,若和高景女儿定亲的是他就好了。
万贯家财,唾手可得。
高家,
高景和煦笑着看向许悦溪:
“金金还在追风铺子没有回来,我这便遣人去请,你在这儿稍等片刻,有什么想吃的,同丫鬟说一声就行。”
许悦溪板着脸摇头:“高掌柜,我今日过来,是有正事和你商量。”
高景眸子微眯,打量许悦溪的眼神里多出几分审视。
换做旁人,甚至金金和闻予说这话,他都不会信。
但许悦溪上次无意识一句提点,追风铺子遍及整个天海县。
赚的虽说不算多,但从长远计,潜力非凡。
高景抬抬手,丫鬟立刻为两人斟了热茶后,尽数退下。
只留许悦溪、高景和高景最为看重的心腹管事在场。
许悦溪瞅着恭敬低头的管事,没有作声。
高景略一迟疑:“小何,你到门口守着。
金金回来,就让她和闻予先去用膳。”
“是。”何管事看一眼许悦溪,转身离开,不忘捎上了门。
安静的房间里,高景率先打破沉默:
“追风铺子到昨日,入账五百余两,多是押送货物到各地赚的。
索唤暂时还处在入不敷出的状态,不过我已同闻予金金商量好了,年前会结给你一笔银子……”
许悦溪嗯嗯点头,见他紧盯着自己,干脆说起正事:
“高掌柜,我有一笔略显冒险的买卖,不知你可有胆子做?”
高景笑了下:“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