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空山架着许悦溪冲过去时，就听一连串噼里啪啦的怒骂，夹在‘好运来’的乐声中，尤其突出：
“捣什么乱？老子铺子开张，你们搁这儿闹事，我看你是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
“滚开！都别拦着我，这几个小王八蛋提着桶屎尿在后头，真以为我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老子年轻的时候，可遇着过不止一次，就凭你们这点小伎俩，信不信我摁着你们把屎尿全喝了？！”
许悦溪看看人群里指着几个小混混痛骂的前包子铺余掌柜：“……”
里层围了一圈山北村山南村的乡亲，和明潭村的几户人家。
许悦溪喊过旁边还在看热闹的王栓子，疑惑地问：“王叔，这是出了什么事？”
王栓子还没开口，王小鹅仰起头比划道：
“那几个小混混趁人不注意，各自提着桶盖上的屎尿凑近铺子，路过那个骂人的爷爷身边时，被他闻了出来，当场开骂。
赵沐哥哥和几个村里人听到动静，就把他们都摁下了，郑里正的大孙子已去报官。”
许悦溪听了这话，脸色瞬间难看。
他们才来潭州，都没认识几个人，得罪的也就韩掌柜。
可真狠啊。
食肆开张当天泼粪，往后还怎么做生意？
王小鹅见她不吭声，疑惑地问：“是不是我们做错了？”
他还悄悄踹了一个坏蛋一脚呢！
王栓子闻言也有点紧张，难不成这几个小混混也是许家人请来的？
许空山憨笑道：“没有，大家可帮了我们大忙，溪儿是在想到底是谁下手这么狠。”
王小鹅挺直腰板，一指还在被余掌柜敲脑袋骂的几个混混：
“可以问问他们！”
许悦溪嗯嗯点头：“这次的事，多谢乡亲们帮忙，只是铺子现下太忙，不好招待你们。
等我喊野堂哥拿些包子过来，给大家分着吃了，尽早去学堂上学。”
王小鹅瞟着许悦溪和许空山，莫名有些心虚。
哎。
许家人这么好。
他当初还差点害了许空山呢。
王栓子也是连连婉拒：“不用，我们排队去买就成……”
他们本来还怕许家铺子生意不行，特地送小孩上学堂的同时，来照顾照顾她家的生意。
谁能想到压根用不着他们操心。
许悦溪摆摆手：“那些包子是早就备上，专门给你们留的，更别说你们今日帮了我们大忙。”
说话间，许望野从铺子里提了一竹篮吃食出来，都拿油纸包着，还热乎着呢。
许望野挨个给乡亲分过去，还给明潭村的几户人家也分了分，剩下的五六个油纸包着的吃食，全塞给了余掌柜。
他笑着拦住还在敲脑袋的余掌柜，不去想余掌柜是拿什么敲的小混混的脑袋：
“余掌柜，我二叔传去消息时，你不是说忙着种地，没空，不来吗？”
余掌柜眼神飘忽了一瞬，接过许望野递过的吃食，扭头一看捕快来了，赶忙溜出人群：
“咳，我以后当真不来了，你们好自为之。”
将闹事的小混混扭送到官府后，许空山长叹口气，和林陵在铺子门口会和，拿了三份吃食，开始漫长的登山路。
长街上的人越发多了。
许悦溪也得去学堂上学，她吃了一口塞了一点点豆沙做馅的麻圆，鼓着腮帮子站到大川大海和程灵当中。
等姐姐数完人头，再带他们去学堂。
程灵也在吃麻圆，她看看许悦溪手里的麻圆，再看看自己的，咽下嘴里的吃食后，弱弱地问：
“表姐，我这麻圆怎么没馅？”
许悦溪示意她‘嗷呜’一大口：“麻圆又是加芝麻又是加豆沙馅的，还得费油炸，只卖五文钱，可不得各方面都得节俭些。”
程灵乖乖‘啊呜’了一大口，嚼着嚼着还真吃出了些许甜味。
好吃！
她抓着表姐的手，刚要再说些什么，一个乐人找了过来。
许悦溪听乐人说完正事，表情有点复杂：“抹了今天的银子，再帮着在私房菜馆开张当天舞狮……你们爱用就用，记得署名就行。”
又不是她独创的。
听许悦溪吐出一个不认识也没听过的名字，乐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她跟在一连串小孩身后，顶着一张乏累的脸，慢腾腾挪去学堂。
许记食肆开张的消息，很快从不同的人口中，传遍潭州城上下。
早上包子的生意更好，汤粉要稍微差上一些。
但到了晌午，馋了几天汤粉而不得吃的人纷涌而至。
许仲、许闻风和何秀云三个人忙得手都快酸了，勉强还能应付。
可随着许记食肆好吃这一消息同时传出的，是有心之人故意掀起的猜疑和揣测。
——许记食肆当真塞了木牌？
怎么一整天过去，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莫非木牌是假，是故意坑人的？
许悦溪吃着野堂哥练手烤的面筋，得了这条消息，打算明早让闻风堂哥出面解释。
谁知次日许闻风还没出面，一个老奶奶牵着个三四岁小丫头的手，颤巍巍走到铺子门口，掏出一块木牌，迟疑地问：
“白吃三个月的包子不要钱，是真的吗？”
许闻风看两人身上都是缝了又缝补了又补，大概知道她们怎么今天才来，他扬起笑脸：
“当然是真的，你们要吃什么？”
老奶奶沉默了下。
昨天送大孙子进学堂后，她拗不过小孙女眼巴巴的眼神，花了三文钱买了个肉包子。
只是小孙女没有当场吃完，只咬了一小口，剩下的拿回家，依次给她和儿子儿媳、大孙子尝尝。
吃到中间时，才发现没有肉馅。
包子里只塞了一块两个指甲盖大小的木牌。
顶着一群人的视线，三四岁的小姑娘眼馋地看看油条和麻圆，再嗅嗅精心熬煮的骨头汤，小声道：
“我要……一个肉包子！”
许闻风看看她的眼神，笑道：“这样吧，我们昨天的规则定的比较浅显，今天我们重新制定一下。”
小姑娘一愣，眼睛里瞬间溢出眼泪。
许闻风赶紧说道：“一块木牌，可供一个人在我们铺子里吃三个月的早餐，可选包子和汤粉。
选包子的，就送豆沙包、肉包、菜包、油条、豆浆和麻圆每样一个，选汤粉的，每天可吃两碗汤粉。”
以免其他拿到木牌的人，或像这个小姑娘一样不敢开口，或狮子大开口带一群人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