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混乱渐止,喧嚣归于沉寂。李莲花见笛飞声已先行一步去找穆凌尘,整个心思便不由自主地跟着飞向了对面那座山峰。他强自按捺下即刻动身的冲动,加快了手边的事务处理。
李莲花先是温言安抚了何晓慧,让她不要在意他的身份,又看向那几架已被压制住的咸日辇,建议道:“何堂主,此等机关杀器,威力巨大却落入奸人之手,危害甚巨。不如由天机山庄将其收下,细细研究,或可改进其弊,转祸为福,用于正道守护。”
何晓慧此刻也有这等想法,闻言点头,眼中闪过精明与了然之色:“李门主所言极是,正合我意。此物构造奇特,若能解析透彻,于我天机堂的机关术必大有裨益,绝不容其再为恶江湖。”即便李莲花不提,她也早有此打算。
李莲花见剩余事宜皆有监察司与百川院接手,自己这个“外人”确实不便再多插手,便向何堂主拱手告辞:“此事既已无碍,在下先行一步。”他心中记挂,凌尘特意叫小宝过去,定然是有要事相商。
李莲花在一片忙碌中寻到方多病,见他刚指挥弟子将最后几个万圣道俘虏捆缚妥当,额上还带着薄汗,衣衫沾染了些许尘土血迹,但精神尚佳。李莲花走过去,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语气带着赞许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方才战况激烈,你可有受伤?听你穆大哥说,你独自击败了那无戒魔僧?可以啊方小宝,如今这功力,怕是能跻身万人册前三甲之列了。”
方多病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我没事,都是些皮外小伤,不碍事。那大和尚看着吓人,实则招式笨重,破绽不少,打赢他算不得什么。”话虽谦虚,但那亮晶晶的眼神却掩不住少年的得意。
李莲花见状,知他无大碍,便不再多言调侃,神色稍正,说道:“无事便好。你随我来,有个人……需要你去见一下。”他语气微沉,意有所指。
方多病见李莲花神色有异,虽不明所以,但仍乖巧应道:“好。”便安静地跟在李莲花身后,朝着对面那座山峰而去。
师徒二人施展轻功,不多时便登上峰顶。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李莲花脚步猛地一滞,整个人瞬间有些不好了。
只见峰顶空地处,单孤刀仍被那道柔和却坚韧的金光罩禁锢着,瘫软在地,无声哀嚎,形同废人。而在离他约三丈之外,竟赫然摆放着一张紫檀木雕花软榻!榻上铺着柔软的锦垫,中间还设有一张精巧的方桌,桌上摆着一套白玉茶具,壶口正氤氲着袅袅茶香,显然是刚沏好的热茶。
而穆凌尘,正姿态闲适地斜倚在软榻一侧,手执一盏温茶,目光悠远地望着山边风景,那半截面具掩去了他大半容颜,只露出线条完美的下颌与微抿的薄唇,显得神秘而冷峻,却又因这极度惬意的姿态透出一种奇异的反差。更让李莲花瞳孔微缩的是——笛飞声,那个素来冷硬、生人勿近的金鸳盟盟主,此刻竟也坐在那张软榻的另一侧空位上!虽然坐姿依旧挺拔僵硬,面无表情,但两人同坐一榻的景象,竟莫名显出几分……和谐与平静?
笛飞声方才寻来时,见到便是穆凌尘这般“大爷”似的做派。他愣了片刻,见对方并无搭理自己的意思,只得按捺下性子,自行走过去,在那空位坐下,语气带着难得的恭敬,开口问道:“穆前辈,在下所需的另外两块天冰与罗摩鼎,不知……”
穆凌尘目光并未收回,只淡淡开口,声音显得有些飘渺:“不必担心。罗摩鼎与天冰之事,最终还需方多病自行定夺。至于东西如何取来,”他语气顿了顿,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倒也简单。”
笛飞声闻言,虽心中仍有疑问,但见穆凌尘如此气定神闲,便知他必有把握,遂不再多言,只应了一声:“是。”
静默片刻,穆凌尘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目光依旧看着远方,随口问道:“对了,笛盟主,你盟中那个……角丽谯,如今是如何处置的?”他似乎对此女颇有些印象。
笛飞声恭敬回道:“回前辈,在下已将角丽谯关押在一处隐秘地牢之中,并派了心腹之人严加看管,绝不会再让她生出事端。”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从她口中,并未问出太多关于单孤刀及南胤复国阴谋的核心消息。”
他们正说着这些,李莲花便带着方多病踏上了峰顶。李莲花将眼前这“岁月静好”的一幕尽收眼底,尤其是看到穆凌尘竟与笛飞声同坐一榻,虽知二人绝无可能有什么,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闷气还是瞬间涌上心头,堵得他呼吸都有些不畅。他当下脸色一沉,几乎想立刻转身就走。
但理智告诉他还有正事未办。他强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不快,阴沉着脸,对方多病硬邦邦地说了一句:“你过去吧,穆凌尘找你有事要说。”语气里的不耐显而易见。
穆凌尘在他们上来时便已察觉,本以为李莲花会立刻过来,却见他站在原地,脸色不悦,甚至还隐隐有要离开的架势。他心下疑惑,立刻起身,准备迎上去。恰在此时,方多病已听话地走了过来,好奇地看了看那诡异的软榻组合,又看了看地上凄惨的单孤刀,唤了一声:“穆大哥,你找我啊?”
穆凌尘此刻心思全在李莲花身上,只匆匆敷衍了方多病一句:“嗯,你去问问单孤刀,让他交出另外两枚罗摩天冰和罗摩鼎的下落。他如今武功已废,不必惧他。”说罢,便快步走向仍站在原地、脸色不虞的李莲花。
他走到李莲花面前站定,目光带着询问。可李莲花却像是根本没看见他一样,视线飘忽地掠过穆凌尘,脚步甚至微微一侧,竟是要直接绕过他,继续往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