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陷入沉寂,只有车轮碾过青石路的辘辘声。
谢楚淮清楚听到傅云音的声音淡淡流转开:“北临国大皇子谢澜庭是你最恨之人,无论是你母妃死于他的母妃之手,还是他把你推到南渊国做质子,你们之间的结永远无法清偿。可是你父皇宠爱他,只待他再立下汗马功劳,便要光明正大立他为太子。届时,朝堂一半以上的人都会支持他,你再想夺位,只能剑走偏锋,火烧皇宫抓大臣妻女要挟,弑父杀兄,虽坐上皇位却遭世人唾弃,郁郁寡欢英年早逝。”
谢楚淮凝视着面前的女子,眼底冰层之下,是翻涌的暗流。
傅云音前面一半话,无需费心查证,众所周知。
可后一半的话,确实是他内心设想过的最差一条路。
如今竟被傅云音一语道破。
他因她的推测,心跳如鼓。
傅云音迎上他的目光,笑容妖冶:“我知晓谢澜庭的破绽在哪里,要与我合作么?”
谢楚淮错愕眯眼,终于……正色起来。
傅云音也没有等待他的回答,而是淡淡道:“此次北伐,北黎族背后那支所谓的飞鹰骑,便是谢澜庭豢养的私兵。”
谢楚淮瞳孔几不可查地一缩,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危险。
此事如此机密,他都还未查到。
可是傅家二小姐一个闺阁女子,又是如何知道的?
傅云音继续道:“他拥兵自重,若再借南渊之战立下赫赫战功,你在北临将永无立足之地。所以,此战,我希望我爹胜,这是我的目的。此战,你亦需要北黎族败,毁谢澜庭根基。我是如何知晓并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们目标一致……”
?
季鹤衍一路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入了京城。
他足尖轻点,身影如鹞子般利落地翻过高墙,悄然潜入寒王府中。
以他如今的实力,府中暗卫无人可以发现他的踪迹。
他屏息凝神,在暗处仔细探听。
得知寒王已启程北伐,而王妃正在祠堂祈福的消息后,紧绷的心弦才稍稍一松。
还好,她安然待在府中。
他避开巡逻的护卫,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来到祠堂外。
祠堂门窗紧闭,里面只隐约透出一点烛光。
季鹤衍不再犹豫,轻轻推开窗户,身形敏捷地翻了进去。
“谁?!”
守在祠堂内的阿妖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魂飞魄散,眼看一个黑衣蒙面人闯入,她下意识想尖叫,又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绝不能惊动府中下人,不然她顶替的事就暴露了。
季鹤衍落地站稳,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在眼前这个惊慌失措的婢女:“王妃呢?”
阿妖惊魂未定,却也辨认出对方似乎并无恶意,反而语气中充满关切。
她强自镇定,压低了声音:“你…你是谁?”
“我是王妃的贴身侍卫。”季鹤衍冷声道。
阿妖却比较警惕,还是不肯松口。
季鹤衍也察觉出问题:“你不说,若是她此刻真的身处险境,你能负责么?”
阿妖想起小姐孤身在外的处境,以及季鹤衍眼中担忧不作假。
如今寒王也不再府中,便松口道:“王妃担心傅将军,就偷偷混入北伐的队伍,去北境了……”
她话说完,季鹤衍心猛然沉下。
北伐路途艰,前线刀剑无眼……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去边关?
他几乎不敢细想,将轻功施展到极致,身影在京城屋脊之上几个起落,便毫不犹豫地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
荒州
城主府
为了处理临时政务,原计划的行程被扰乱众人自然得在荒州多留两日。
穆寒舟白日里虽未深究,但还是觉得狗蛋十分可疑。
他知道的那些机密真的仅仅只是偷听到的吗?
赵胜海会当众说自己的私库藏在桃花树下?
还有李茂床下藏有密信此等绝密,太过巧妙。
他思来想去,必须亲自来探个究竟。
傅玲兰终于可以屏退左右,舒舒服服躺在沐桶享受泡澡的快乐。
“吱呀——”
房门被一股巧劲无声推开。
一道颀长冷峻的身影悄然而入。
室内水汽氤氲,烛光摇曳。
穆寒舟绕过屏风,目光骤然定住——
少女墨发如瀑披散,露出光滑白皙的肩颈线条,水珠沿着精致的背部,她刚好从水中起身,氤氲热气也掩不住那过于女子娇美的身躯…
“你是何人?为何会在狗蛋房中?”穆寒舟转过身,退回屏风后面。
听到声响的傅玲兰吓一跳,又是穆寒舟这个王八蛋!
傅玲兰急忙缩回水中,急中生智,故意压低嗓音:“奴婢……奴婢是府中的婢女,是,是狗蛋将军唤奴婢进来伺候的……”
屏风后陷入短暂的沉默。
狗蛋……将军?
穆寒舟没想到这个机灵的少年,背地里竟会如此装腔作势。
初夜荒州便……如此…“放纵”。
“告诉他,沐浴完毕,即刻来见本王。”
穆寒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明显冷了几分。
直到房门被重新关紧,傅玲兰才松了口气。
?
一个时辰后
傅玲兰才换回了宽大的男装,又用特制药膏将脸涂成了小麦色才来到寒王所在的书房外。
再次确认自己无误后,才深吸一口气,朝穆寒舟的书房走去。
“王爷,您找我?”她垂着头,刻意压着嗓子,狗腿子道。
穆寒舟搁下手中的笔,抬眸看她。
眼前的少年洗去了尘土,发梢还带着些许湿气,只是那张脸肤色却黄不拉几像个泥人。
“你可知,本王等了你一个时辰?”穆寒舟神色显然带着些薄怒。
从未有人敢让他等如此久过。
傅玲兰嘿嘿一笑:“小的就是觉得身上太臭,所以为了见寒王定是要清洗干净些。”
“呵!深更半夜还叫婢女房中伺候,狗蛋兄好生享受啊!”穆寒舟冷嘲道。
傅玲兰默默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小的年轻气盛,您请理解。”
见她这般没脸没皮,穆寒舟也懒得再说。
直接进入主题:“你今夜所言桃花树与床下密信之事,当真只是偷听而来?”他目光如炬,带着审视,“赵胜海与李茂再蠢,岂会轻易将这等隐秘当众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