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情报人员从散落在全球各个角落的、尚未被现代文明完全同化的原始部落口中,收集到了一些流传已久、核心内容却惊人相似的创世与终结神话。南美洲雨林深处的部落长老提及祖先传说中有一个“吞噬并吐出星辰的巨口”(the maw that devours and Spews Stars);西非某些秘密传承的巫毒教派仪式里,隐晦地指向一个“所有灵魂最终必须返回的、寂静的初始之海”(the Silent Sea of origins);甚至在中亚某个与世隔绝的山谷中,牧民们世代传唱着关于“世界开始与结束的白色大门”(the white Gate of worlds Start and End)的古老歌谣……
这些散落在人类文明长河不同阶段、不同大陆、看似互不关联的文化碎片,当被“深瞳”计划强大的关联性算法置于同一视野下时,其核心意象——一个既是起源又是终结的、具有强制回归属性的地方或状态——竟然呈现出一种超越时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一致性。
“摇篮”的低语,仿佛一条若隐若现的黑暗丝线,贯穿了整个人类乃至可能更早的智慧历史,只是在此之前,从未有任何力量能够如此清晰地将这些分散的线索辨识、提取并关联起来。
陈锋站在那面巨大的、布满了从泥板文字到卫星数据、从史诗片段到部落歌谣的信息综合墙前,看着那些从时间与空间的各个维度汇聚而来的、指向同一个恐怖概念的证据链,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如同面对整个宇宙本身重量般的凝重。
他们此刻面对的敌人,其存在的历史、其行动的规模、其最终的目的,可能都远远超出了他们最初最疯狂的想象。人类文明,乃至整个现实宇宙的现有状态,或许从一开始,就生活在某个被设定好的、无比宏大而冰冷的阴影之下,而“回归摇篮”,就是悬挂在所有存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摇篮”究竟是什么?“回归”的过程又是怎样的?它们为何要回归?它们距离找到“路”还有多远?
无数的问题萦绕在心头,但有一个信念愈发清晰:他们必须赶在“它们”成功计算出那条“回归路径”之前,揭开“摇篮”的终极谜底,找到与之对抗、甚至利用其规则的方法。否则,伯格曼博士那血红色的警告——“万物归源”,将不再是古老神话中的模糊预言,而是这个宇宙即将面对的、冰冷而绝对的终局。
“摇篮”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迫使“燧火”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然而,就在陈锋准备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这终极威胁的研究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危机,却从看似无关的方向悄然逼近。
危机源自“星火”网络。
那位最早提出“镜像宇宙假说”的拓扑场论学家——阿兰·威斯顿教授,在收到“燧火”分享的(经过高度简化和脱敏的)关于“摇篮”坐标图的部分数学特征后,陷入了某种近乎痴迷的研究状态。他利用自己在学术界的崇高声望和资源,绕过常规审查,调动了其所在大学超算中心的大部分资源,试图独立破解坐标图的奥秘。
威斯顿无疑是天才,但他低估了那份坐标图蕴含的危险。在连续四十八小时不眠不休的推演后,大学超算中心记录到一次极其异常的能量尖峰和逻辑紊乱。当安保人员强行打开威斯顿的实验室时,发现他瘫倒在控制台前,双眼圆睁,瞳孔中仿佛倒映着不断崩塌的几何图形,口中反复念叨着不成语句的数学符号和“……路径是错的……陷阱……环形监狱……”等词语。他面前的主屏幕上,残留着一幅未完成的、结构更加诡异复杂的衍生坐标图,以及大量无法理解的运算残迹。
威斯顿教授突发“急性精神崩溃并伴随严重的解构性认知障碍”的消息,虽然被校方极力压制,但仍在小范围内引起了震动。更重要的是,他在意识失控前,似乎将部分未经验证的研究数据和那个未完成的衍生坐标图,通过一个他私自搭建的、不安全的加密链路,发送给了一个未知的接收方!
“歧路!我们走上了一条歧路!”李工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脸色骤变,他强大的感知能力让他捕捉到了空气中一丝不祥的、被“污染”的知识所引动的涟漪,“威斯顿教授…他不仅自己触碰到了一部分被扭曲的‘路径’,他还可能…将‘污染’扩散出去了!”
陈锋的心猛地一沉。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知识的诅咒。源自高维存在的知识,哪怕只是碎片,也蕴含着凡人难以承受的风险,甚至可能成为引狼入室的通道。
“立刻追踪数据流向!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接收方!”陈锋对雷震下令,声音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急迫。
与此同时,他必须立刻评估威斯顿教授那未完成的衍生坐标图可能带来的风险。“镜湖2.0”在严格隔离的环境下,对残留数据进行了紧急分析。结果令人震惊:威斯顿的推演,虽然走错了方向,甚至可能受到了无形力量的误导,但他无意中触及了坐标图某个隐藏的“验证机制”。那个衍生坐标图,像是一个错误的密码,虽然无法打开“摇篮”之门,却可能触发某种……“警报”或者“防御机制”!
“我们可能惊动了‘看门狗’。”技术负责人声音干涩地报告。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几乎在同时,全球多个“蜃楼”信标监测到了异常。并非之前那种高维存在的直接注视,而是一种更加隐蔽、更加分散的“扫描”。这种扫描如同无形的探针,悄无声息地掠过那些与高能物理、前沿数学研究相关的机构、甚至是一些顶尖理论物理学家的私人网络。它在寻找着什么——寻找着与威斯顿教授推演出的错误坐标图相似的信息特征!
“它们在清理‘噪音’,”李工感知着那冰冷的扫描波纹,低声道,“清理那些试图窥探‘路径’,但走上了错误方向、可能产生干扰的…‘杂质’。”
接收方的追踪很快有了结果。雷震脸色难看地汇报:“数据接收方位于一个网络自由度极高的城市国家,是一个匿名的、高度专业化的数据中介服务器。在我们锁定它之前,里面的数据已经被多次复制和转发,流向了至少七个不同的、难以追溯的终端。其中有一个终端…其网络特征与我们在调查‘基金会’残部时,发现的某个隐秘的、用于招募边缘科学家的暗网节点,高度吻合。”
“基金会”残部!他们像秃鹫一样,时刻等待着攫取任何可能的力量,哪怕是充满剧毒的果实!
“必须阻止他们!”陈锋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基金会”如果获得了这份错误的、但蕴含着危险力量的坐标图,天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更加疯狂的举动!他们很可能将其视为新的“圣物”,不顾一切地进行尝试,那无异于在干柴堆上投下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