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衍的话音刚落,会议室主屏幕上w.w那张扬到骨子里的定妆照被倏然放大。
居中的红发青年,嘴角咧开一个夸张到近乎癫狂的弧度,瞳孔里满是戏谑与玩味。
队服的拉链被他扯到胸口松垮地挂在身上,脖子上那条银色项链的吊坠赫然是一张小丑面具。
嚣张,乖戾,不可一世。
“顶级猎手?”
王子摸着下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破了凝重的寂静。
“不是吧首席,你也太看得起他了?”他吊儿郎当地靠在椅背上,“这家伙就是个疯狗,打法全靠一手神经刀,顺风浪逆风投。LpL哪个队没在他身上拿过分?”
“数据也支持这个观点。”
一道女声响起。
新来的数据分析师萧楠,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笔记本接入主屏幕。
瀑布般的数据流倾泻而下,最终在屏幕中央汇聚成一张复杂的雷光图。
整个房间都被那幽蓝的光映得有些失真。
“我分析了Jester近三个赛季的所有比赛数据。”
萧楠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他的Gank路线、技能释放时机、经济转化率……所有核心数据都呈现出一种极不稳定的随机性,毫无逻辑可言。”
“从数据模型上看他浑身都是破绽。只要我们不被他拖进他最习惯的烂泥塘肉搏,稳扎稳打,我们的理论胜率……”
她顿了顿,给出了一个足以让所有人安心的数字,“高达82.3%。”
她下了结论。
“他不是猎手。”
“他只是一个会制造噪音的,混乱的变量。”
这仿佛带着科学魔力的判决,让整个会议室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
连一直眉头紧锁的林随安都下意识地舒了口气。
只有时衍看着屏幕上那张笑得灿烂的脸,缓缓摇了摇头。
“你的模型错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萧楠眼中那自信的光芒瞬间凝固。
“你只看到了他制造的混乱,却没有看到他利用混乱达成的目的。”
时衍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屏幕前。
他没调任何数据,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了照片里晏辞那双带笑的眼睛上。
“他的每一次亮标,每一次在公屏上打字,每一次看似上头的越塔都不是随机的。”
“他在测试。”
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在用最低的成本试探你们每一个人的心理底线。谁一点就炸,谁畏首畏尾,谁又是在关键时刻会掉链子的那个软肋。”
“一旦他找到了那个点……”
时衍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过,像在划开一道看不见的伤口。
“他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用尽一切办法,一次又一次地去撕咬那个人的伤口,直到那个人的心态彻底崩溃,进而感染整个团队。”
“他狩猎的从来都不是游戏里的英雄。”
时衍收回手,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因为他这番话而神色微变的队友。
“是坐在电脑前,那个会愤怒,会恐惧,会骄傲,会动摇的活生生的人。”
萧楠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用数据反驳,却发现自己所有的模型在人心这个无法被量化的变量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秦封一直没有说话,但当他听到“狩猎人心”这几个字时,眼睛里闪过一丝被冒犯的光芒。
他最厌恶的,就是这种藏在游戏之外的肮脏的把戏。
“好了。”
黎念适时地出来打断了这场“唯心”与“唯物”的交锋。
“两种观点都很有价值。
具体的战术,Iris你和Echo还有教练组尽快拿出一套方案。”
“散会。”
......
w.w俱乐部基地,训练室内灯火通明。
一个留着嚣张红发的青年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一边飞快地拖动着视频剪辑软件的时间轴。
屏幕上正是昨天tG对阵Vtc的比赛录像。
“啧啧啧,真是感人肺腑的团队合作啊。”
晏辞看着那波四分钟的下路四包二,嘴里发出夸张的赞叹,眼神里却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一个中单,被当成狗一样拴在下路当诱饵,还要为团队的胜利鼓掌叫好。
真是LpL年度最佳工具人。”
他将楚天被压在塔下狼狈补刀的画面,和秦封在中路意气风发推线的画面,用一个极具侮辱性的分屏剪辑在了一起。
左边是“坐牢”,右边是“君临”。
中间他配上了一行硕大的血红色的艺术字。
【一条好狗的自我修养】
做完这一切,他满意地吹了声口哨,将视频渲染导出,然后熟练地登陆了自己的微博账号。
他看了一眼后台那几百万的粉丝数,嘴角的笑容愈发癫狂。
“让我看看……”
他神经质地自言自语,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
“让我看看tG那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最脆弱的那块砖到底在哪里呢?”
他点下了发送键。
【w.w-Jester V:没什么好说的,提前给下一场的对手,送上一份小小的敬意。@tG_Sky,听说你现在是LpL第一‘下路中单’?Kaiser的大腿抱起来舒服吗?[视频]】
【叮咚——】
tG基地,王子正躺在床上刷着手机,准备看点女主播的跳舞视频放松一下。
一条特别关注的推送弹了出来。
然后,脸上的贱笑一秒一秒地消失了。
“我操……”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光着脚就冲出了房间。
“出事了!出大事了!那个疯子点名开团了!”
他的吼声和“砰砰砰”的砸门声,在安静的走廊里回荡。
很快林随安,秦封,甚至连刚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的时衍,都一脸莫名地出现在了走廊里。
“大晚上嚎什么?”秦封的语气里满是不耐。
王子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的手机屏幕,举到了众人面前。
屏幕上那个极具侮辱性的视频,正在无声地播放着。
林随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秦封的眼中则迸发出一股骇人的怒火。
“他人呢?”他冷冷地问。
“Sky?”王子指了指那扇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紧闭的房门,“估计……还没看到吧?”
话音未落。
“砰!”
一声巨响。
楚天的房门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
他站在门口,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浑身散发着一股即将失控的暴戾气息。
他的手里紧紧地攥着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那双因愤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没有看任何人。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那个刚刚走出房间,一脸平静的时衍身上。
“这就是你说的,狩猎人心?”
楚天的声音沙哑,扭曲,像两块生锈的金属在疯狂摩擦。
“这就是你那套牺牲我,成就你们的狗屁战术,换来的胜利?”
他一步一步地逼近时衍,将那个播放着视频的手机几乎要怼到时衍的脸上。
“你看到了吗?”
“在所有人眼里,我不是功臣,我不是诱饵!”
他猛地抬起手指着自己的胸口,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那句已经被压抑了整整三天的最深的屈辱。
“我他妈就是一条狗!”
“一条被你,被Kaiser拴在下路,摇尾乞怜的狗!”
“时衍!”
他的眼中浮现出一丝疯狂的近乎哀求的恨意。
“下一场比赛,我不管你有什么狗屁战术,我不管你要牺牲谁。”
“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一字一顿,像在用灵魂发誓。
“我要在中路。”
“我要亲手把那个小丑的脑袋拧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