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那双烧红的眼睛死死地盯在时衍身上。
走廊里的空气仿佛都被这股怒火点燃，变得稀薄而滚烫。
时衍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他点了点头。
“可以。”
他平静地回答。
“我会给你一个亲手拧下他脑袋的机会。”
他顿了顿，补充了后半句。
“前提是，到时候你还分得清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砰。”
门被关上，隔绝了一切。
只留下一地狼藉的沉默，和一道道肉眼看不见却深可见骨的裂痕。
接下来的两天，tG训练室的气压低得能让每个人的胸口都闷出一口血。
楚天兑现了他的誓言。
他回到了中路，并且在所有的训练赛里，都疯狂地使用着进攻性极强的刺客英雄。
他的操作依旧犀利，对线依旧强势。
但他就像一把失去了刀鞘的利刃，只剩下不顾一切的进攻，再无半分防守与迂回。
他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专注，也更加自我。
他不再是那个可以为团队牺牲的Sky，而是变回了那个刚出道时以一手神鬼莫测的刺客闻名，被称为“中路阎王”的Sky。
他所有的操作，所有的换血，所有的走位，都只有一个目的——创造单杀线。
他会用最极限的距离躲掉关键技能，然后逼着对手和他换血。
他会放弃一两个补刀，只为了卡住一个想不到的位置。
他会把自己的血量控制在一个危险的临界点，引诱对手上钩。
他把游戏变成了一场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走钢丝般的豪赌。
训练赛的语音频道里不再是争吵，而是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单向指令。
“打野来中，他没闪，可以越。”
“我没蓝了，王子，你的蓝给我。”
“下路别打了，保我推中塔，中塔掉了，他比你们死十次都伤。”
他强行“绑架”整个团队，让所有人都来配合他这场疯狂的复仇。
但对手不是傻子。
当tG所有的资源都倾斜到中路时，他们的边路和野区便成了予取予求的提款机。
训练赛的对手只是一些二流队伍，但tG却输得一塌糊涂。
“Sky，下路龙要掉了！对面五个人都在！”王子在语音里焦急地喊。
楚天的回答冰冷而迅速：“换。我能单吃他一层塔皮，值。”
“值个屁！这是土龙魂！”
“杀了Jester，比十条龙魂都重要。”
楚天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偏执。
争论无法进行下去，因为楚天已经截断了和他争论的时间，投入到下一波对线计算里。
他不是在赌气，他是真的从职业选手的角度，坚信着打爆晏辞=胜利这个唯一的信条。
争吵，成了训练赛的主旋律。
林随安的调和，在这种近乎癫狂的固执面前，显得苍白而无力。
秦封全程沉默。
他只是用越来越冷的眼神，看着那个在中路一次又一次上演着自杀式袭击的楚天，握着鼠标的手青筋暴起。
时衍也同样沉默。
他没有再说过一句警告，也没有再发布任何关于中路的指令。
他像一个最冷静的旁观者记录着楚天的每一次决策，每一次资源交换的得失，以及每一次他用团队的未来去赌一个单杀机会时的表情。
......
赛前的最后一次复盘会上。
萧楠将一份触目惊心的数据报告投到了主屏幕上。
“过去48小时，12场训练赛。”
她的声音依旧冰冷。
“Sky选手个人对线压制率提升了18%。但同时团队经济落后率，平均每分钟落后218金。
小龙控制率0%。先锋控制率8.3%。”
她没有给出结论，但那一条条对比鲜明的数据比任何结论都更刺眼。
楚天看着屏幕，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只是冷笑一声。
“我的对线，没问题。”
“你的对线，正是最大的问题。”
时衍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你把一场五个人的推塔游戏，玩成了一个人的单挑。
你的压制力是用队友的血换的。
你每在对线期多占一点便宜，我们的队伍就在通往失败的路上多走一步。”
他看着楚天，眼神里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情感，像是惋惜，又像是怜悯。
“晏辞的阳谋，成了。”
“他根本不需要在比赛里打败你。他只用一条微博就让你亲手把整个tG拖进了你为他准备的坟墓里。”
楚天的脸色瞬间铁青。
他猛地站起身死死地盯着时衍，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重重地坐了回去，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将头扭向一边拒绝再看任何人。
那种被看穿一切的羞耻感，比输掉比赛更让他难受。
会议室，再次陷入死寂。
......
比赛日。
后台休息室，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周强看着坐在角落里戴着耳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楚天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敢上前。
黎念抱着双臂站在一旁，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时衍将最终的战术板递给了她。
黎念接过，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紧紧地锁了起来。
“你确定？”
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这套阵容……你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了Sky的身上。”
那是一套极致的以中路为绝对核心的四保一体系。
是一套将所有的资源，所有的希望，都赌在那个心态已经失衡的楚天身上的疯狂赌局。
“这是他想要的舞台。”
时衍的回答平静无波。
秦封从他身后走过，脚步顿了顿。
他看了一眼那份战术板，又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楚天，什么都没说。
只是走到时衍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问了一句。
“有几成把握？”
“战术上，六成。”
时衍看着那个执迷不悟的背影缓缓开口。
“人心上，不好说。”
“tG战队，准备登场！”
工作人员的催促声在门口响起。
楚天第一个站起身，他甚至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门口。
“好的！欢迎回到LpL夏季赛常规赛的现场！接下来将要进行的是tG战队对阵w.w战队的焦点之战！”
“这场比赛的火药味，在赛前就已经被Jester选手彻底点燃了啊！
今天Sky选手是否会如他所愿，回到他最熟悉的中路，来一场皇城pK呢？”
解说的声音将现场的气氛烘托到了顶点。
当双方选手登上舞台坐进比赛席时，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tG中单的那个位置上。
是Sky，楚天。
他回来了。
“让我们进入bp环节！”
tG蓝色方。
时衍的第一手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为楚天抢下了他训练赛里用了无数次，也死了无数次的那个最自信的刺客英雄。
影流之主，劫。
“锁了！tG一抢劫！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打中路对攻了！”
“这是要给Sky一个复仇的机会啊！”
对面的w.w战队席位上，晏辞看着那个锁定的劫，嘴角的笑容愈发戏谑。
他慢条斯理地在自己的英雄池里点下了一个头像。
“诡术妖姬，乐芙兰。”
一个在操作层面上能够将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英雄。
锁定。
然后他当着数百万观众的面，在公屏上慢悠悠地打出了一行字。
【All】w.w-Jester：来吧，小狗。
【All】w.w-Jester：让我看看，你的链子到底有多长。
“嗡——”
楚天的手指因为用力指节已经泛白，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游戏载入。
时衍看着身边那个双眼赤红，呼吸急促，被怒火彻底吞噬的队友，内心浮现出一个清晰的认知。
有些变量确实无法被计算。
他能做的只是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失控，布好所有的后手。
他第一次不是为了胜利而布局。
而是为了给即将到来的崩塌，垫上一层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