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周明的成功合作,如同在林砚灰暗的职场画卷上添了一抹亮色。
他负责的智能家居产品线上预热活动数据亮眼,甚至得到了市场部高层的随口表扬。
这在推广部内部引起了一阵微小的涟漪,一些人看他的目光不再是最初的纯粹漠然或轻视,多了几分审视与掂量。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傍晚,林砚加完班,正准备离开办公室,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林先生,冒昧打扰。听闻您在推广部表现出色,潜力非凡。
不知明晚七点,是否有空于‘云顶’咖啡厅一叙?有要事相商,必不会让您失望。—— 李泽”
李泽?林砚在脑中快速搜索了一遍,确认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
但“云顶”咖啡厅是城中知名的商务会所,消费不菲。一个陌生人以这种方式邀约,其目的耐人寻味。
他本能地警觉起来,没有回复,将号码记下后删除了短信。
第二天,同样的号码又发来了一条更直白的信息:
“林先生,我是琮少的人。琮少很欣赏您的才能,认为您在目前的位置上是大材小用。诚意邀约,盼晤。”
谢琮!
林砚的心猛地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握着手机,指尖有些发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回复了两个字:
“可以。”
当晚,“云顶”咖啡厅的私密包间内。李泽是一个四十岁左右、打扮精致、笑容无懈可击的男人,典型的职业经理人做派。
他热情地与林砚握手,寒暄几句后便直入主题。
“林先生是聪明人,我就不绕弯子了。”李泽将一份文件推到林砚面前,
“琮少非常关注您在公司的表现,尤其是最近与技术部合作的项目,更是让他眼前一亮。
他认为,以您的能力和潜力,待在推广部做一个助理,实在是…太屈才了。”
林砚翻开文件,里面是一份待遇优厚得令人咋舌的聘用意向书。
职位是“项目经理”,直接向谢琮汇报,负责一个新成立的“创新业务孵化组”。
薪资是他现在的五倍,还配有股权激励计划和独立的项目预算审批权。
“琮少知道,您和辞少关系匪浅。”
李泽身体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诚恳,
“但他认为,真正的人才不应该依附于任何人。
您值得一个更能展现自身价值的平台,而不是永远活在别人的阴影下,被贴上‘某某的人’这样的标签。
琮少可以给您真正的独立和尊重。”
“独立和价值”。这两个词像精准的箭矢,射中了林砚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自从踏入谢家,他无时无刻不感受到那种依附于谢辞的身份所带来的无形压力——同事的孤立、背后的议论、那种需要被保护的感觉……
这一切都源于他缺乏独立的、被广泛认可的价值。
这一刻,面对这份足以改变他处境和命运的邀约,林砚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血液涌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一个声音在诱惑他:
接受它,你就能摆脱“附属品”的身份,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和话语权,再也不用看人眼色,不用忍受那些琐碎的杂务和冷暴力……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那份意向书上摩挲着,几乎能感受到纸张背后所代表的权力和自由。
李泽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瞬间的动摇,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耐心地等待着。
然而,就在林砚几乎要被那诱惑吞噬的瞬间,另一些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脑海——
是谢辞在街机厅里,面无表情却替他打通关的背影;
是墓园暮色中,那个抵在母亲墓碑上、脆弱而孤寂的肩膀;
是书房里,谢辞别扭地抽走那本案例集,用冷淡的言语点醒他的方向;
是庆功宴上,他毫不犹豫地夺过那杯可能被下药的酒,代他一饮而尽……
还有那句在寂静车厢里,轻如耳语却重若千钧的“那更好”。
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将那份诱人的合约所带来的眩晕感一点点压了下去。
谢辞给予他的,不仅仅是保护和资源,还有一种笨拙却真实的信任,以及让他独自历练、成长的空间。
他们之间,早已不是简单的依附关系,而是在一次次危机和日常中,建立起的某种超越利益的情感联结和承诺。
他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翻腾的情绪强行压下,合上了那份意向书,推回到李泽面前。
他的眼神恢复了清明和坚定,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李经理,非常感谢琮少的看重和您今天的盛情。这份offer非常诱人。”
李泽脸上的笑容加深,以为事情即将办成。
但林砚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但是,替我谢谢琮少好意。我觉得现在的位置挺好,暂时没有换环境的打算。”
李泽显然没料到他会拒绝得如此干脆,愣了一下,试图挽回:
“林先生,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这样的机会可不是随时都有的。琮少是真心欣赏您……”
“心意我领了。”林砚站起身,微微颔首,“抱歉,我还有其他事,先走一步。”
离开“云顶”咖啡厅,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林砚才感觉那颗狂跳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拨通了谢辞的私人号码,言简意赅地将谢琮挖角的事情汇报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谢辞一如既往冷淡的声音:
“知道了。”
没有惊讶,没有赞扬,也没有更多的询问,只有这简单的三个字。
但林砚却奇异地安下心来。这就是谢辞的方式。
然而,谢辞的反应远非表面那么平静。挂断电话后,他站在顶楼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霓虹,眼神冰冷。
谢琮的手伸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直接。挖角林砚,不仅仅是为了得到一个有潜力的人才,更是一种挑衅,一种试图瓦解他身边力量的试探。
他按下内线电话:
“老陈,把技术部近半年的资源调用记录,尤其是与二少爷那边项目相关的,整理一份给我。”
“是,辞少。”
第二天,一份详细的报告放在了谢辞桌上。
报告显示,谢琮旗下的几个重要项目,尤其是那个他押下重注的新能源板块,在过去几个月里,频繁调用技术部的核心资源。
其中就包括像周明这样技术能力突出但职位不高的工程师,往往是通过非正式渠道或利用系统权限漏洞进行的“无偿支援”。
谢辞的目光在周明的名字上停留片刻,想起了林砚之前提到的那个合作愉快的技术接口人。
他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直接找谢琮对质。而是拿起笔,在报告上批注了几条,然后交给了老陈。
几天后,集团内部发布了几条看似不起眼的技术管理规范调整通知:
明确了跨部门技术支持必须通过正式流程申请并记录工时;
加强了内部系统权限的审计和管控;
对核心服务器和数据的访问设立了更高级别的审批门槛。
这些调整并未指名道姓,却微妙而精准地限制了谢琮那边对技术部核心资源,尤其是像周明这类隐藏高手的无限制、不透明调用。
谢琮的项目推进速度,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一些影响。
谢琮在办公室里得知这些变动和林砚拒绝挖角的消息后,脸色阴沉地摔碎了一个茶杯。
“好,很好。谢辞,还有那个不识抬举的小子……”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而推广部里,林砚对高层的这些风云变幻一无所知。
他依旧每天处理着琐碎的工作,同时如饥似渴地学习着各种商业知识,并与周明保持着良好的私下联系。
他只是隐约感觉,周明最近在通讯软件上抱怨“流程变麻烦了”的次数多了起来。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一次选择,不仅巩固了与谢辞之间的信任,还在不经意间,引发了谢氏兄弟之间又一轮无声的较量。
而他这只原本被所有人轻视的“蝴蝶”,扇动的翅膀,已经开始在谢氏这个庞大的体系内,激起越来越明显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