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集团的晚宴设在都市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衣香鬓影间,流淌着轻柔的古典乐,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水与雪茄的混合气息。
绅士们身着定制礼服,女士们珠光宝气,每个人都带着精心雕琢的笑容,在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中演绎着上流社会的社交仪式。
林砚跟在谢辞身侧,深蓝色丝绒礼服将他衬托得比平日更加清秀,却掩不住眼中那抹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拘谨。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如细密的针尖般刺在自己身上——好奇的、评估的、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跟紧我。”谢辞低声嘱咐,语气是一贯的冷静,但林砚能察觉到他比平日更加紧绷的状态。
他们穿过人群,不时有人上前与谢辞寒暄。每个前来打招呼的人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言辞恭敬却暗藏机锋。林砚安静地站在谢辞身侧,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尽管他几乎听不懂那些关于股市、并购和政策的讨论。
“谢总,这位是?”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端着香槟,目光毫不客气地打量着林砚。
谢辞微微侧身,将林砚半护在身后:“我的客人,林砚。”
“客人?”男子意味深长地重复这个词,嘴角勾起暧昧的弧度,“听说谢总在临江交了不少...朋友。”
谢辞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李总对我的人际关系很感兴趣?”
被称为李总的男子干笑两声:“不敢不敢,只是好奇什么样的青年才俊能入谢总的眼。”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林砚,带着令人不适的审视,“林先生是哪家的公子?看着面生啊。”
林砚感到脸颊发烫,正要开口,谢辞已经抢先回答:“林砚的身份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李总碰了个钉子,讪讪地举杯示意后离开了。谢辞转头看向林砚,低声道:“不必理会这些人。”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随着晚宴进行,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谢辞身边的这个陌生面孔。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在宴会厅中蔓延,林砚能清晰地捕捉到那些刻意压低的议论。
“就是那个从临江来的...”
“听说以前住在筒子楼...”
“谢辞怎么会带这种人来这种场合...”
每当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林砚就不自觉地挺直脊背,试图维持那点可怜的自尊。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谢辞身边,像是溺水者紧抓着唯一的浮木。
就在谢辞被几位商界大佬围住交谈时,林砚不得不暂时退到一旁。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都市的璀璨灯火,内心充满了无助与迷茫。这个繁华的世界近在眼前,却远得如同另一个星球。
“哟,这不是谢大少带来的那位‘客人’吗?”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林砚转身,看见三位身着高级定制礼服的年轻女子站在他面前,为首的那个有着精致的妆容和一头精心打理的长卷发,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林砚认出了她——赵氏集团的千金赵雨薇,在学校里她就经常和李俊昊那一伙人混在一起。
“赵小姐。”林砚礼貌地点头,试图绕开她们。
赵雨薇却故意挪了一步,挡住他的去路:
“急什么呀?我们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她上下打量着林砚,红唇勾起讥诮的弧度,“这身礼服倒是挺贵的,谢辞给你买的吧?穿在你身上可惜了,就像...麻雀披上了孔雀的羽毛。”
她身旁的两个女伴掩嘴轻笑,目光中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
林砚感到一阵热血涌上脸颊,他紧紧攥住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强烈的屈辱感几乎要冲破他的自制,但想到谢辞的处境,他硬生生将怒火压了下去。
“请让一下。”林砚的声音因压抑而微微颤抖。
赵雨薇却变本加厉,她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听说你妈妈还在生病?医疗费很贵吧?难怪要紧紧扒着谢辞不放。”她故作同情地摇头,“也是,从那种小地方来的人,除了靠身体上位,还能有什么出路呢?”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林砚能感觉到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投向这个角落,那些视线如同实质般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却依然强忍着没有回击。
“怎么了?被说中痛处了?”赵雨薇得意地笑着,伸手想去碰林砚的领结,“装什么清高?不就是谢辞养的一只金丝雀吗?”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林砚的瞬间,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赵小姐。”
谢辞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不远处,面色平静,眼神却冷得能冻结空气。他缓步走来,在场所有人都不自觉地为他让出一条路。
赵雨薇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谢、谢辞哥...”
谢辞没有看她,而是径直走到林砚身边,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站定。他的目光扫过赵雨薇和她身后的两个女伴,最后定格在赵雨薇惨白的脸上。
“赵氏集团最近在争取城东那块地的开发权,是吗?”谢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赵雨薇的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谢辞微微倾身,用只有周围几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告诉你父亲,明天的会议不用来了。谢氏不会与一个连基本教养都没有的家庭合作。”
这句话如同一个无声的炸弹,在人群中引爆。赵雨薇的脸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她惊恐地看着谢辞,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和恐惧。
“谢辞哥,我...我不是故意的...”她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
谢辞却已经转过身,轻轻扶住林砚的后背:“我们走吧。”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谢辞带着林砚穿过宴会厅。所到之处,人群自动分开,每个人都低垂着眼帘,不敢与谢辞对视。
直到走出宴会厅,来到安静的走廊,林砚才感觉重新能够呼吸。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浑身无力。
“对不起...”他低声说,“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谢辞注视着他,眼神复杂:“该道歉的不是你。”
远处,宴会厅的音乐依然在流淌,欢声笑语透过门缝传来,与走廊里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林砚抬起头,望着谢辞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坚毅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谢辞的维护让他感动,但那种完全依赖他人保护的无力感,更让他感到恐惧。
在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里,他不能再做那只需要主人庇护的金丝雀。
他必须找到自己的声音,哪怕那声音初时微弱如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