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琮的彻底倒台和“麦洛斯”事件的惊天海啸,如同两把最锋利的手术刀,为谢氏集团进行了一场近乎残酷的刮骨疗毒。
旧有的势力格局被彻底打破,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被连根斩断。在这权力真空与巨大舆论压力的双重作用下,谢辞的崛起已无人可挡。
他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铁腕和效率,迅速接管了谢氏集团的所有核心权力。
董事会里那些曾经摇摆不定或心怀鬼胎的元老,在绝对的证据、雷霆的手段以及谢辞那日渐深沉、不怒自威的气场面前,纷纷选择了臣服。
所有的反对声音,都在他精准而冷酷的清洗下,悄无声息地湮灭。
谢父,这位曾经的掌舵者,在失去了谢琮这个(在他看来)可控的搅局者,又面对谢辞携大胜之威、毫不掩饰的逼宫之势,以及那条敏感“暗河”可能被彻底掀开的威胁下,最终选择了妥协。
他以“身体不适,需海外静养”为由,交出了手中最后的核心权柄,远走瑞士,名义上仍是家族象征,实则已被排除在权力核心之外。
谢辞,这个名字,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了谢氏集团唯一且绝对的主宰。
他站在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权力顶峰,俯瞰着这个由他亲手重塑的商业帝国。
他雷厉风行,对集团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所有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业务被坚决剥离,臃肿的机构被精简,新的、更加透明和高效的规章制度被建立起来。
谢氏集团这艘巨大的航船,在他的引领下,仿佛真的斩断了所有过去的阴影,朝着一个更加光明、更加稳固的方向驶去。
外界对他的赞誉达到了顶峰。“商业奇才”、“铁腕改革家”、“谢氏中兴之主”……无数的光环被加诸其身。
他的每一个决策都被市场仔细解读,他的每一句话都能引起行业的震动。
然而,只有谢辞自己知道,站在这权力的顶峰,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巨大、空旷、装修风格极简到近乎冷硬的顶层办公室里,谢辞常常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后,独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流光溢彩、繁华不息的城市。
灯火璀璨,如同星河倒悬,却照不进他眼底深处的丝毫暖意。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孤独与冰冷,如同无形的雾气,时刻包裹着他。
他得到了曾经渴望的一切——权力、地位、无人再敢轻视的威严。
他可以为所欲为,掌控着亿万财富和无数人的命运。
可这一切,在失去那个会对他笑、会对他生气、会笨拙地关心他胃病、会坚定地要与他并肩的人之后,都变得如此……索然无味,甚至令人窒息。
财富与权力,填不满心口的那个窟窿。
每天,无论公务多么繁忙,会议开到多晚,他雷打不动的最后一站,永远是那个位于集团大厦最顶层、经过最严密改造和防护的私人医疗中心。
那里,摆放着的不是文件,不是电脑,而是一张病床,和床上那个安静沉睡的人。
推开那扇隔音极好的门,外界的喧嚣与权谋便被彻底隔绝。
房间里只有医疗设备规律而轻微的运行声,以及空气净化系统低沉的嗡鸣。
谢辞会脱下象征权力与距离的西装外套,解下领带,走到病床边坐下。
床上,林砚静静地躺着,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最初那骇人的模样,已经好了太多。
他的生命体征在顶尖医疗团队的维持下非常平稳,呼吸均匀,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可这一睡,便是数月。
谢辞伸出手,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握住了林砚放在身侧的手。
那手指修长,却带着病弱的冰凉。他用自己的掌心,一点点地温暖着它。
然后,他会开始说话。
声音低沉而平稳,不再是那个在董事会上发号施令、令人生畏的集团领袖,而更像是一个对着沉睡挚友低语的普通人。
“……今天又把两个老家伙踢出了董事会,他们之前和谢琮走得太近……”
“南美那个矿场的项目拿下了,比预期提前了半个月……”
“周明那边……还是没什么进展……”
“窗外的玉兰花开了,你如果醒着,应该会喜欢……”
他事无巨细地,将外面发生的事情,无论大小,都娓娓道来。
有时,他也会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书——一些林砚曾经表现出兴趣的金融着作,或是几本他自己挑选的、文笔优美的散文集,用他那把因为疲惫而略带沙哑,却异常认真的嗓音,低声念诵。
他的话语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得不到任何回应。
只有心电监护仪上平稳起伏的曲线,证明着倾听者的存在。
这日复一日的守望,成了谢辞在冰冷权力之外,唯一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方式。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与这个世界的温暖,还有着一丝微弱的联系。
他固执地相信,林砚能听到,他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总有一天,他会被他唤醒。
然而,在这看似无望的守望背后,谢辞从未放弃过任何一丝可能的努力。
在他正式掌控谢氏集团大权后不久,一个名为“普罗米修斯计划”的顶尖研究机构,在全球范围内悄然成立,并迅速以惊人的资金投入和资源整合能力,吸引了世界顶级脑科学、神经学、量子物理甚至哲学和神秘学领域的天才与怪才。
这个机构没有公开的商业目标,不追求任何短期利益。
它的研究方向只有一个,且被列为最高机密:
一、 深度意识唤醒技术:研究各种可能的手段(包括但不限于神经电刺激、药物诱导、虚拟现实交互、甚至是某些前沿的场理论应用),试图与深度昏迷者建立有效连接,并引导其意识恢复。
二、 异常意识现象解析:收集、分析全球范围内所有无法用现有科学解释的意识相关案例,试图构建新的理论模型,理解诸如“预知”、“系统绑定”、“规则冲突”等现象的本质。
三、 信息载体与规则干涉理论:这是最大胆,也最接近本质的方向。
研究信息(或者说“规则”)是否可以脱离物质载体独立存在?是否可以像程序一样被编写、运行,甚至……被修改、被破坏?
“普罗米修斯”,盗火者。谢辞试图盗取的,是来自未知领域、能够拯救他爱人的“知识之火”。
他知道这希望渺茫,近乎于妄想。但他别无选择。
权力对他而言,如果不能用来守护最重要的人,那将毫无意义。
他坐在权力的巅峰,守着一场无声的梦,同时,也在暗中推动着一场挑战人类认知边界的、孤独而伟大的远征。
夜幕深沉,城市依旧喧嚣。
顶层的医疗中心内,只有谢辞低沉的絮语,和那仿佛永远不会改变的、平稳的监护仪滴答声。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未曾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