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筋肉撕裂声和喷溅的血肉,那支带着倒钩的毒箭,被沈璃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硬生生从萧隐的肩头拔了出来!
箭镞离体的瞬间,一股滚烫的黑红血箭,如同决堤的洪流,狂喷而出!
几滴炽热的血珠,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中划出短暂而刺目的轨迹,“啪嗒”一声,不偏不倚,正溅落在洞壁上那幅巨大的《水利经变图》上!
殷红的血珠,恰好落在壁画中央,那尊巨大的佛陀虚托的掌心之中。
佛陀掌心绘着的,正是那片神秘莫测的盐湖蛟窟地标。
就在血珠触碰到壁画的瞬间,那描绘蛟窟的幽蓝矿物颜料,竟如同被赋予了生命,骤然泛起一层妖异而深邃的幽蓝光芒!
光芒流转,仿佛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瞳!
“哈哈哈哈哈!”
拓跋宏的狂笑声在幽暗的洞窟中猛然炸开,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得意。
“精彩!真是精彩!萧王爷好胆色,沈姑娘好手段!可惜啊可惜,再好的手段,今日也休想踏出这佛窟一步!”
他手中的弯刀猛地指向洞窟深处那些被水流冲刷得湿漉漉的角落,那里堆积着成捆的弩箭、蒙尘的铠甲、还有散发着桐油气息的木箱。
“睁大眼睛看看!这千年佛窟,早已是我狄国在漠北边境最大的军械库!你们闯入的,不是佛国净土,而是我军的……埋骨之地!”
“军械库?”
沈璃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拓跋宏的狂笑。
她染血的指尖并未收回,反而向前一指,精准地点向壁画上那尊刚刚沾染了萧隐鲜血的北魏水神像!
那指尖的殷红,在幽蓝的蛟窟光芒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异。
“拓跋将军,你难道不知,这尊北魏水神像镇压的,究竟是哪方水土?它压的,正是你们狄军粮道命脉的咽喉——粮道闸门!”
她的声音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拓跋宏的耳膜。
话音落下的刹那,仿佛言出法随——
“咔咔咔……隆隆隆……”
一阵沉闷而巨大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与绞盘转动声,毫无征兆地从洞窟穹顶那巨大的青铜轮盘机关处响起!
声音由缓至急,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拓跋宏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化作难以置信的惊骇,猛地抬头望向洞顶。
晚了!
只见那巨大而复杂的青铜轮盘,在某种无形的力量驱动下,开始疯狂转动!
与之相连的沉重青铜闸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
“轰——!!!”
积蓄了不知多久的、来自山腹暗河的滔天水浪,如同挣脱了束缚的远古巨龙,带着万钧之力,从豁然洞开的巨大闸口处,狂暴地倾泻而下!
冰冷刺骨、浑浊汹涌的水流,瞬间化为奔腾的怒涛,灌满了这千年佛窟!
“啊——!”
“稳住!抓住……”
惨叫声、惊呼声、金属碰撞声瞬间被震耳欲聋的水声淹没!
猝不及防的狄兵如同狂风中的落叶,他们沉重的铁甲在狂暴的水流冲击下反而成了致命的累赘,被冲得东倒西歪,阵型瞬间崩溃。
冰冷的河水呛入口鼻,弯刀脱手,绝望的挣扎在怒涛中显得如此渺小无力。
激流扑面而来,沈璃在巨浪袭身的瞬间,足尖精准地勾住了穹顶轮盘垂落下来的一根粗大青铜链条!
腰肢爆发出惊人的柔韧与力量,她借着水流巨大的冲力和链条的牵引,如同灵巧的雨燕,一个惊险万分的旋身腾跃,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水流的正面冲击,稳稳落在了轮盘边缘一处凸起的、未被完全淹没的岩台上。
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了她下半身的衣袍,紧贴在腿上。
而萧隐,在沈璃拔箭的剧痛与失血的眩晕中,凭借超人的意志力强撑着。
在水闸开启、怒涛灌入的刹那,他眼中厉色一闪,染着剧毒、已变得青黑发紫的右掌,凝聚起最后残存的内力,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狠绝,猛地一掌拍向身旁洞壁上。
一处被水流冲刷得显露出来的、毫不起眼的凹陷石钮!
“砰!”
掌力透入!
那处机括被狠狠拍下!
原本奔腾倾泻的滔天水浪,骤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闸口倾泻而下的水流,在某种极寒之力的作用下,竟在空中瞬间凝结!
亿万水滴化为无数细小的、边缘锋锐无比的冰晶!
这些冰晶在激流的裹挟下,速度丝毫不减,反而带着更加恐怖的穿透力,如同漫天的死亡冰刃,发出尖锐的破空厉啸,铺天盖地地射向正被水流冲得狼狈不堪的拓跋宏!
“什么?!”
拓跋宏惊骇欲绝,仓促间只能将手中弯刀舞得密不透风,拼命格挡这突如其来的冰刃风暴!
“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如同骤雨打芭蕉!
饶是他武艺高强,也被这密集而诡异的攻击逼得连连后退,手臂被几道漏过的冰刃划破,鲜血淋漓。
他死死盯着萧隐,眼中充满了暴怒和一种被愚弄的耻辱。
“漠东十六州的命脉……那张失传已久的《漠东十六州水利总图》……竟然被你们藏在了这佛窟里?!”
“藏图?”沈璃站在高处,湿透的衣袍紧贴着她纤细而充满力量的身形。
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弧度,手腕一翻,袖中寒光一闪!
那枚由漠北特有盐晶精心雕琢而成的虎符,如同活物般跃入她指间!
时机拿捏得分毫不差!
就在拓跋宏因格挡冰刃而门户微开的瞬间,沈璃手腕猛地一抖,灌注了内力的盐晶虎符化作一道凌厉的白光,撕裂翻腾的水汽,直射拓跋宏面门!
拓跋宏大惊,挥刀欲挡。
然而,那虎符并非直击,而是诡异地在他面前尺许处骤然下坠,“啪”的一声,精准地砸落在他脚下翻涌的水洼之中!
奇变陡生!
盐晶遇水即溶。
虎符落入水中的刹那,其光滑的符身表面,被水流迅速溶解,竟显露出内里用特殊朱砂篆刻的鲜红律令文字!
那字迹在浑浊的水中依旧殷红刺眼,清晰无比:
“景元二十年起,凡狄国商旅过漠北之境,所携货物,一律加征盐税三成!”
“尔等安敢劫掠我国之税?!”
拓跋宏看清符文的瞬间,目眦尽裂,狂怒的咆哮声震得洞窟嗡嗡作响!
这已非挑衅,而是赤裸裸的宣战!
是对狄国尊严的践踏!
“劫税?”
萧隐冰冷的嗤笑声在怒涛声中响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
他不知何时已强撑着站起,手中长剑寒光一闪,快如闪电!
剑尖精准无比地挑中水洼中那枚正在溶解的盐晶虎符!
“咻!”
虎符被剑尖的巧劲高高挑起,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带着晶莹的水珠和未散的朱砂红芒,狠狠钉入了上方青铜闸门一处微小的缝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