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忍着心口仍在隐隐作痛的余波,以及体内灵力几乎被抽空的虚弱,目光死死锁住那行正在缓缓消散的字迹,脑中飞速运转,试图解析这突如其来的天机。
未等他们细思,那冰流凝成的《春耕图》与热流蚀刻的预言文字,竟在星轨盘上方轰然交汇!
嗡——!
一道柔和却不容忽视的白光亮起,将整个塔室映照得如同白昼。交汇的中心点,那枚已彻底转化为玉白色的第七道锁魂钉纹路上,一道清晰的、展翅欲飞的金凰光影浮凸而出,栩栩如生,散发着尊贵而古老的气息。
金凰光影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啼,双翅一振,竟脱离了萧隐的心口,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撞向九霄塔紧闭的窗棂!
“轰隆!”
厚重的窗棂被一股无形的巨力轰然撞开,狂暴的风雪瞬间卷入塔内,带来刺骨的寒意。
然而,那金凰光影闯入暴风雪中,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引动了天地异象!
塔外肆虐的狂风暴雪,竟在这一刻诡异地凝固了!
漫天飞舞的雪花,呼啸的寒风,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静止在半空中。
紧接着,这些冰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操控,迅速凝聚、塑形,最终在漆黑的夜空中,凝结成一行巨大无比、闪烁着冰蓝光芒的契文:
“锁魂九钉尽褪日,山河为聘娶凰时!”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雕玉砌,散发着森然寒气,却又流转着神圣的光泽,清晰地烙印在夜幕之上,仿佛天道为证,亘古不灭。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沈璃仰望着塔外夜空中那震撼人心的冰契,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山河为聘”……这是何等的狂妄,又是何等的……情深?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边的男子。
萧隐亦正凝视着那冰契,染血的薄唇边勾起一抹复杂难辨的弧度,似是嘲讽,又似是认命,更深处,涌动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破开坚冰的炽热。
他缓缓转过头,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对上沈璃探寻的目光。
因失血和力竭,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唯有唇上那抹血色,妖异而刺目。
他微微倾身,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唇瓣近乎贴着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混合着冰雪的冷冽,拂过她敏感的耳垂。
“这聘礼……”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的占有欲,如同最隐秘的蛊惑,敲打在沈璃的心尖上。
然而,后面的话语,尚未出口,便被重新恢复呼啸的暴风雪彻底吞没。
那凝聚于夜空的冰契亦在风雪中渐渐模糊、消散,唯有契文中“山河”二字,在最终湮灭的前一刹那,骤然爆发出如同旭日初升般的璀璨光芒,照亮了漠北荒原的无垠雪夜,也仿佛瞬间点亮了某些晦暗未明的未来。
风雪重新灌入塔内,带来刺骨的寒意,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那诡异而暧昧的氛围。
金凰光影与冰契已然消失,仿佛只是一场幻梦。
唯有萧隐心口那已转为玉白色的第七钉纹路,以及星轨盘上隐约残留的灼痕,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并非虚妄。
沈璃率先回过神来,感受到手腕上依旧传来的紧箍感和按压的痛楚,她轻轻挣动了一下。
“放开。”
萧依言松开了手,但目光依旧胶着在她腕间那道狰狞的伤口上。
鲜血因他方才的按压已不再快速流淌,但翻卷的皮肉和淋漓的血迹,依旧触目惊心。
他眸色深沉,里面翻涌着沈璃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值得吗?”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要被风雪掩盖,“为了我这样一个人,动用你灵界血脉之力,甚至可能……触犯某种禁忌。”
沈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桌边,取过干净的布巾和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动作熟练地为自己包扎。
她的侧脸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得异常平静,唯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她包扎好伤口,转过身,直视着他,“萧隐,你我之间,从相遇伊始便充满了算计与博弈。你以我为棋,我亦借你之势。但这锁魂钉,这血脉牵连,早已将我们捆绑在一起,超越了简单的利用关系。今夜若我袖手旁观,且不说你若死了,我之前的投入尽数付诸东流,便是……”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便是我自己,也无法坐视你就此被这阴寒之物吞噬。”
萧隐靠在软榻上,静静地看着她,听着她的话。
他从未见过如此直白、如此剥去所有伪装的沈璃。
不再是那个巧笑倩兮、步步为营的沈家女儿,也不是那个偶尔流露出锋利爪牙的潜在合作者,而是一个……愿意为他豁出性命,并且坦然承认这一点的女人。
“你知道这‘锁魂九钉’的来历吗?”他忽然问,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疲惫与……坦诚。
沈璃走到他身边,挨着榻边坐下,摇了摇头:
“我只知它与前朝秘术、与某种阴毒的诅咒有关,更与我的先祖,或者说,与灵界金凰一脉有着宿命的牵扯。”
萧隐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抵御某种巨大的痛苦回忆。
“前朝末代国师,为延续国祚,以禁忌之法炼制此钉,欲锁住龙脉气运。他失败了,龙脉崩毁,前朝覆灭。但这九枚锁魂钉却留存下来,蕴含着极强的怨念与阴寒之力。后来……它们被用在了我身上。”
他睁开眼,眸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渊。
“我母妃,出身前朝遗族。父皇宠幸她,却也忌惮她。我出生那年,天现异象,有术士言我身负前朝余孽,若成长,必颠覆当今江山。父皇……信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在我尚且年幼,懵懂无知之时,他便默许了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请来高人,将这九枚锁魂钉,一枚一枚,钉入了我的心脉。”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讲述与自己无关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