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爆炸声浪裹挟着尘土和碎屑，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灌入地下室。头顶的木板入口在呻吟，墙壁簌簌掉灰，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震颤、崩塌。
那个虎口纹着蝎子、伪装成调查人员的男人被爆炸的气浪掀得一个趔趄，撞在墙壁上，失去了平衡和瞄准的机会。
“操！”他咒骂一声，晃了晃脑袋，试图重新举枪。
但这短暂的混乱，已经足够！
“走！！！”
几乎在爆炸响起的同一瞬间，那个一直如同阴影般沉默、被陈默用枪指过、也与蝎子男对峙过的神秘男人，不知何时已经从通风管道悄然滑出，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蝎子男的身侧！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一记精准狠辣的手刀劈在蝎子男持枪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手枪脱手飞出的同时，神秘男人的另一只手已经箍住了蝎子男的脖颈，猛地发力一拧！
又是一声沉闷的、令人心悸的响声。
蝎子男的眼睛瞬间凸出，身体软了下去，再无声息。
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林夕和陈默反应过来，威胁已经解除。神秘男人喘着粗气，嘴角的瘀伤似乎更明显了些，他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属于蝎子男的通讯耳机，眼神冰冷。
地上的林天明被爆炸和这突如其来的杀戮吓得魂飞魄散，蜷缩着瑟瑟发抖。
“上面怎么回事？！”林夕惊魂未定地问道，爆炸的余波还在让她耳鸣。
“是他们自己的人干的。”神秘男人踢开蝎子男的尸体，声音沙哑而疲惫，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讥讽，“灭口，加销毁痕迹。看来你们交出去的东西，比想象中还致命，逼得他们开始内部切割了。”
内部灭口？林夕感到一阵恶寒。吴振雄……恐怕也凶多吉少。
“从那边走！”神秘男人不再多言，指向地下室另一侧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废弃货架挡住的铁门，“那是备用通道，应该还没被堵死！快！”
他率先上前，用力推开沉重的货架。
林夕拉起几乎瘫软的林天明，陈默也迅速跟上。此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之前的恩怨情仇在绝对的死亡威胁面前，暂时被搁置。
铁门后是一条狭窄、陡峭向上的水泥阶梯，充满了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神秘男人打头，林夕和陈默搀扶着林天明紧随其后。
头顶上方，爆炸声停歇了，但零星的、更加激烈的交火声却清晰起来！子弹呼啸声、呵斥声、奔跑声……显然，真正的调查组队伍与那些“清理者”发生了正面冲突！
他们爬到了阶梯顶端，又是一扇沉重的铁门。神秘男人侧耳倾听片刻，猛地推开！
门外，不再是巷弄，而是一片狼藉的拆迁工地内部！
月光和远处闪烁的警灯、车灯提供了微弱的光源。可以看到废弃的厂房骨架、堆积如山的建筑垃圾，以及更远处几辆冒着黑烟的车辆残骸——显然是刚才爆炸的源头。
交火声在不远处激烈地进行着，子弹打在断壁残垣上，溅起一串串火花。
“跟我来！避开主战场！”神秘男人低吼一声，猫着腰，借助各种障碍物的掩护，快速移动。
林夕和陈默奋力搀扶着体力不支、精神几乎崩溃的林天明，艰难地跟在后面。每一声枪响都让他们心脏紧缩。林天明更是吓得双腿发软，几乎是被两个孩子拖着走。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片开阔地，冲向更外围的围墙时——
“砰！”
一声格外清晰的狙击枪响！
跑在最前面的神秘男人身体猛地一震！他的肩膀爆出一团血花，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前扑倒！
“呃！”他闷哼一声，倒地后迅速翻滚，躲到一堆水泥管后面，但左肩已是血肉模糊，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衣服。
“有狙击手！找掩护！”他咬着牙吼道，脸色瞬间苍白。
林夕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枪吓得猛地扑倒在地，躲在一堵矮墙后面，心脏狂跳。
狙击手！还有埋伏！
开阔地成了死亡地带。他们被钉死在这里了！一旦冒头，可能就是下一颗子弹的目标！
“怎么办……”林夕的声音带着哭腔，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陈默紧紧抿着嘴唇，眼神扫过周围，最终落在不远处一辆被炸毁的汽车残骸上。那里或许可以暂时躲避，但中间有近十米的无遮无拦地带。
神秘男人尝试探头观察，立刻又引来一声枪响，子弹打在水泥管上，碎屑飞溅！
“不行……找不到位置……是个高手……”他喘息着，因失血而声音虚弱。
困境。绝对的困境。
调查组的人被主力拖住，他们孤立无援。
就在这时，一直瑟瑟发抖、眼神空洞的林天明，忽然喃喃地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林夕没听清。
林天明抬起头，脸上是一种奇怪的、混合着极致恐惧和某种下定决心的光芒。他看向那辆汽车残骸，又看向受伤的神秘男人和两个孩子。
“他……他们的狙击手……习惯打……第一个动的……或者……最有威胁的……”他断断续续地说，声音抖得厉害，却异常清晰，“这是……吴振雄以前……喝酒吹牛时……说过的……他手下那个‘蝎子’的习惯……”
林夕和陈默都愣住了，震惊地看着他。
林天明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他看了看林夕，眼中充满了不舍、愧疚和一种决绝的慈爱。他又看了看陈默，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夕夕……好好活下去……爸爸……对不起……”
说完，不等任何人反应，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辆汽车残骸的相反方向，跌跌撞撞地、毫无章法地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还挥舞着手臂，发出意义不明的喊叫！
“爸！不要！！！”林夕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
正如林天明所“预料”的那样——
“砰！”
又一声清脆的、冷酷的狙击枪响！
奔跑中的林天明身体猛地一顿，后背爆开一团血雾。他的动作僵住，挥舞的手臂停滞在半空，然后缓缓地、无力地垂落。
他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林夕的方向，嘴角似乎想努力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最终什么都没有形成。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他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不动了。
世界，在林夕眼前，失去了所有声音和颜色。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疯狂地、无声地奔涌而出。身体像是被瞬间掏空，只剩下冰冷的、无尽的虚无。
“走啊！！！”
受伤的神秘男人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用没受伤的右手猛地推了一把同样被震住的陈默！
陈默猛地回过神，看了一眼林天明倒下的身影，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一瞬，随即一把拉起完全僵住的林夕，咬着牙，趁着狙击手射击后的短暂间隙，用最快的速度冲向那辆汽车残骸！
子弹没有再来。
或许狙击手在确认战果，或许在被调查组火力压制。
他们成功地冲到了汽车残骸后面，获得了暂时的掩护。
林夕瘫软在冰冷的地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父亲倒下的方向，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那个懦弱了一辈子、却在最后时刻选择了最壮烈方式赎罪的男人，用他的死，为她换来了生路。
陈默靠在烧焦的车架上，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眼神望着同一个方向，复杂难言。恨意似乎随着那一枪，消散了不少，只剩下一种沉重的、茫然的悲凉。
神秘男人也艰难地挪了过来，靠在另一边，快速用撕下的布条勒紧自己流血的肩膀，脸色因失血而越发难看。
远处的交火声似乎渐渐稀疏下去，隐约能听到“投降不杀”的喊话声。真正的调查组，似乎逐渐控制了局面。
天边，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
漫长而血腥的一夜，似乎终于要过去了。
废墟中陷入了短暂的、死寂的平静，只有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偶尔的指令声。
林夕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无法思考。
陈默默默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颤抖的身上。
神秘男人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就在这时——
“嘀……嘀……嘀……”
一阵极其微弱、却富有规律性的电子提示音，突然从神秘男人身上传了出来。
声音来源，是他贴身口袋里那个之前显示雷达界面的、现在已经黑屏的通讯设备。
神秘男人的脸色骤然一变！他迅速掏出设备。屏幕依旧是黑的，但那嘀嘀声却固执地响着。
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周围，最终定格在不远处——林天明倒下的那片区域。
“怎么了？”陈默察觉到他的异常，低声问。
神秘男人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指着林天明尸体所在的方向，声音干涩而紧绷：
“那声音……是**生命体征监测仪的报警音**……”
“他……他身上的某个东西……或者说……他本人……”
“还有极其微弱的生命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