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微镜的成功研制,在毓庆宫核心几人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胤礽连着好几日下朝后,都要拉着元锦去那间静室,对着各种物事看个不停。
【锦儿你看,这蜜蜂的翅膀上竟有如此多的纹路!】 【这丝绸的经纬,在镜下竟是这般模样!】
太子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发现了新玩具的孩童。元锦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既觉好笑又感欣慰。她能感觉到,胤礽并非仅仅将此物视为奇技淫巧,而是真正开始思考其背后蕴含的无限可能。
【殿下,】她适时引导,【您看,若是织工能通过此镜看清纱线是否均匀,布匹是否有瑕疵,岂不是能大大提高织品质量?若太医能通过此镜观察病灶脓血,是否对诊断病情更有帮助?】
胤礽闻言,眼睛一亮:【妙啊!孤这就让织造局和太医院选调可靠之人,来学习使用这窥微镜!】
然而,新事物的推广从来不会一帆风顺。当织造局的老匠人和太医署的院判们第一次透过镜片看到那的放大景象时,反应比姜工匠好不了多少。
【妖……妖物啊!】一位老织匠吓得连连后退,【这布帛之中,怎会有如此多孔洞裂隙!】
一位太医更是面色发白:【这……这脓血之中竟有万千小虫蠕动?!莫非所有病症皆是由此等所致?】
恐慌的情绪开始蔓延,甚至有人私下议论,说太子妃制作此等,恐会招致不祥。八阿哥一党更是推波助澜,试图将与天象示警等虚无缥缈之事联系起来。
元锦心知,单靠解释难以服众。她并未急于请权贵背书,而是做了一件更实际的事——她让姜工匠带着显微镜,在织造局当众检测了一批即将入库、看似完美的江宁贡缎。镜下清晰地显示出几处极其隐蔽的霉斑菌丝和虫蛀痕迹,这是老师傅用肉眼绝难发现的。
【若非此镜,这批贡缎便会送入宫中。】元锦平静地对闻讯赶来的织造局官员们说道,【届时若被查出问题,诸位项上人头可能保住?此镜非是妖物,实乃照妖镜,专照那些藏污纳垢、以次充好之物!】
一席话,结合铁一般的事实,让不少原本心存疑虑的务实官员瞬间改变了看法。保住乌纱帽比争论妖不妖更重要。利用实际的利益驱动力来瓦解阻力,远比空谈道理有效。
这一日,胤礽下朝回来,脸色却不太好看。
【又是老八!】他将一份奏折递给元锦,【他指使御史弹劾,说瓜尔佳氏以蛊惑人心,动摇国本,还说你……借机在织造局和太医院安插亲信,其心可诛。】
元锦接过奏折,快速浏览了一遍,唇角泛起一丝冷意:【他们倒是会抓时机。不过……】她抬眼看向胤礽,【殿下可记得,前日内务府呈上的那批江南贡缎?】
【记得,说是有一批缎子莫名出现了斑点,尚衣监正在查原因。】
【原因已经找到了。】元锦命人取来那匹有问题的贡缎和显微镜,【殿下请看。】
胤礽凑近目镜,只见原本光滑的缎面上,附着了许多微小的、颜色深沉的颗粒。
【这是……霉斑的菌丝?】
【不止。】元锦又换了一个载片,上面是从缎子斑点处刮下的少许粉末,【您再看这个。】
镜下出现了更多形态各异的微生物,甚至能看到一些疑似虫卵的东西。
【根据姜工匠和几位老师的共同查验,】元锦解释道,【这批缎子不仅在储存时受潮霉变,其原料蚕丝在缫制过程中就已沾染了污物,甚至生了虫。若非用这窥微镜,光凭肉眼,根本看不出问题所在,只会以为是存放不当。】
胤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江南织造历来是油水丰厚的肥差,也是八阿哥势力的重要财源之一。若此事深究下去……
【好!好一个!】胤礽冷笑一声,【若非这,孤与皇阿玛还要被蒙在鼓里,穿着这等污秽之物!此事,孤必要一查到底!】
他当即带着那匹问题和显微镜,亲自去向康熙禀报。
结果可想而知。康熙在看到镜下景象后,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彻查江南织造。一时间,八阿哥一党焦头烂额,再也无暇他顾,那封弹劾奏折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毓庆宫内,经过狂犬事件后,李佳氏明显安分了许多,甚至偶尔会主动来正殿与元锦说说话,话题也多围绕着孩子们。
李佳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孩子们。她看到弘皙耐心地帮瑞宁找到一块难拼的图块,看到弘暄将自己最喜欢的那个木雕小马偷偷塞到哥哥手里,小声说给大哥玩。这些细小的、发自天性的友爱之举,像涓涓细流,悄然冲刷着她心中因执念筑起的高墙。
这日,她看着正在一起玩的弘皙、弘暄和瑞宁,忽然轻声对元锦道:【太子妃,奴婢以前……眼皮子浅,总觉得您抢了皙儿的关注。如今看来,是奴婢错了。孩子们在您身边,学到的不仅是知识,更是为人处世的道理。那日若非皙儿机敏,暄儿和宁儿恐怕……】
她话未说完,但意思已到。元锦看着她眼中真诚的感激与释然,温和一笑:【李侧妃言重了。孩子们平安喜乐,是我们共同的心愿。】
正说着,瑞宁举着一块拼好的图案跑了过来,奶声奶气地说:【额娘,李额娘,看宁儿拼的小兔子!】
李佳氏难得地露出真心笑容,将瑞宁揽入怀中:【我们宁儿真聪明!】
这时,系统界面悄然在元锦眼前浮现: 【科技启蒙任务进展:30%】 【显微镜初步应用成功,开启分支任务:微观生物学基础材料微观结构分析】 【获得奖励:简易离心机制作图纸(可用于分离血液成分或提纯物质)、基础染色技术(微生物染色,可使镜下水样、血样中的目标更清晰,助力医理研究)】
元锦心中微动,离心机和染色技术?这简直是给显微镜插上了翅膀!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更加广阔的研究天地在向她招手。
然而,还没等她细细规划下一步,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发生了。
康熙帝在严厉申饬了江南织造的相关官员后,却对那架惹出风波的窥微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并未公开表态支持或反对,却在一次召见太子时,似是不经意地提起:
【胤礽,朕听闻太子妃那窥微镜,连布匹的纹理、病症的脓血皆可洞察?改日......也拿来让朕瞧瞧。】
这话传到元锦耳中,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机会。若能获得皇帝的首肯,未来推广任何新技术,阻力都将大大减小。
她精心准备了一次御前演示。不仅准备了常见的水滴、丝绸、花粉,还特意让太医准备了健康的血液涂片和发霉食物的样本。
演示当日,乾清宫西暖阁内,康熙端坐于上,胤礽陪侍在侧,元锦则垂首恭立一旁,由经过培训的姜工匠负责操作显微镜,她则仅在康熙询问时,才谨慎地做关键补充。
当康熙透过目镜,清晰地看到水中游动的微生物,看到血液中圆润的血细胞,以及霉斑上张牙舞爪的菌丝时,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帝王,脸上也难掩震惊之色。他沉默了许久,久到胤礽都有些不安时,才缓缓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瓜尔佳氏,依你之见,这世间万物,无论巨细,是否皆有其理?】
元锦心念电转,恭敬答道:【皇阿玛圣明。儿媳以为,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这镜中所见,不过是万物运行之在细微处的体现。格物之理,方能致知,明理而后方能善用。农事、工巧、医道,乃至治国安邦,若能循理而行,必当事半功倍。】
她这番话,既肯定了自然规律的客观性,又将格物致知提升到了治国安邦的高度,巧妙地避开了奇技淫巧的指责。
康熙听完,深邃的目光在元锦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看了看身旁器宇轩昂的太子,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颔首,挥手让他们退下。
虽然没有明确的褒奖,但所有人都明白,皇帝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从乾清宫出来,胤礽紧紧握住元锦的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激动:【锦儿,今日你这番话,可谓字字珠玑!皇阿玛他......心里是认可的!】
元锦回握住他的手,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她知道,她播下的种子,正在这片古老的土壤里,顽强地生根发芽。
然而,就在毓庆宫为初步胜利稍感轻松时,八贝勒府的书房内,烛火彻夜未熄。胤禩把玩着一块上好的和田玉,眼神冰冷。一次挫败并不会让他放弃,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烈的胜负欲。他损失的,定要从别处加倍讨回来。太子的软肋,无非就是那几个人,那几件事......
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希望之光,已穿透云层,照亮了前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