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皇宫表面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与平静。皇帝的病情在太医们的“精心调理”下,竟一天天好转起来,虽然依旧虚弱,需要静养,但已能偶尔召见重臣,处理一些紧要政务。
这番变化,让之前暗流汹涌的朝堂暂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
那些心怀鬼胎之人,显然没有料到皇帝竟能从那等“绝境”中挣扎回来,一时间都有些措手不及,不得不暂时按捺下心思,重新蛰伏起来,观望风色。
林枫依旧待在他那偏僻的宫殿里,深居简出,扮演着一个大病初愈、胆小怯懦的皇子形象,仿佛养心殿那日的惊涛骇浪与他毫无关系。
然而,这表面的平静在这一日被打破。
一名皇帝身边的绝对心腹老太监,悄无声息地来到林枫殿中,传达了口谕,命他即刻秘密前往养心殿偏殿觐见。
林枫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跟着老太监一路避开耳目,来到了偏殿。
殿内灯火通明,药味淡了许多。皇帝胤匡半靠在软榻上,脸色虽仍显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深沉。
令林枫略感意外的是,殿内并非只有皇帝一人,八皇子胤垚竟然也在。
八皇子胤垚身材高大,面容继承了其母瑾妃的英气,虽年纪尚轻,但常年在京中,因其母族背景,自有一股不同于其他皇子的沉稳气度。他见到林枫进来,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收敛起来,恭敬地站在一旁。
“儿臣参见父皇。”林枫依礼参拜,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
“老七,起来吧。”皇帝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老八,你也过来。”
待两人站定,皇帝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缓缓开口,直奔主题:“朕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一件紧要之事,需你们二人去办。”
林枫和八皇子都凝神静听。
“朕这次病得蹊跷。”皇帝的声音冷了下去,“宫中魑魅魍魉太多,朕信不过许多人。你们二哥胤战,远在北疆,与北诸侯王萧震天一同抗击北域大军。朕要你们二人,即刻秘密出发,前往北疆,找到你们二哥,将朕的这封亲笔密信交给他,让他……尽快回京一趟。”
此言一出,八皇子胤垚脸色微微一变,显然意识到了此事的重要性和敏感性。让手握重兵的二哥回京?父皇这是要……
林枫心中也是了然,皇帝这是要引入外部强力来打破京中的平衡,震慑宵小。同时,他也立刻明白了皇帝选择自己和八皇子的用意。
果然,皇帝继续说道:“之所以选老七你,”他看向林枫,目光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你性子……弱,在朝中无依无靠,朕不希望你再留在这是非之地,免得再出什么意外。”这话语里,竟透着一丝难得的、笨拙的维护之意,仿佛印证了那些模糊记忆的真实性。
“至于老八,”皇帝又看向胤垚,“你母族乃是北王萧震天,由你陪同老七前往,一路之上,看在你舅舅的面上,各方势力总要忌惮几分,可保路途平安。你们兄弟二人同行,也算有个照应。”
皇帝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你们记住,此行务必隐秘!今夜便动身,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到了北疆,找到你们二哥,将信交予他后……老七,你便暂时留在北疆,不必急着回来。那边虽苦寒,但远离京城漩涡,反而安全。等京中之事尘埃落定,朕再召你回来。”
这是明确要将林枫暂时送离风暴中心保护起来。
“儿臣遵旨!”八皇子胤垚率先躬身领命,神色肃然。他深知肩头责任重大。
林枫也低下头:“儿臣……领旨。”声音依旧平淡,心中却泛起微澜。这位父皇,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多那么一点心思。
“去吧,一切小心。”皇帝挥了挥手,显得有些疲惫,却又补充了一句,“挑几个绝对可靠的人随行,不要声张。”
退出偏殿后,八皇子胤垚看向林枫,开口道:“七哥,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挑选四名顶尖好手随行。一更时分,西侧玄武门偏门汇合,如何?”他虽然地位尊崇,但此刻对这位看似柔弱的七哥,倒也保持了基本礼节。
“可。”林枫点头,“我会带一名贴身内侍。”
“好。”八皇子也不多问,立刻转身离去,雷厉风行。
林枫返回宫中,立刻叫来小卓子,只简单吩咐收拾行装,今夜离宫。小卓子虽惊疑不定,却毫不犹豫地执行。
临行前,林枫借着暮色掩护,如同鬼魅般再次见到了洛明。
“本王要离京一段时日。”林枫言简意赅。
洛明大惊:“殿下要去何处?此时离京,岂非……”
“父皇密旨。”林枫打断他,“京中局势,暗流未止。本王不在期间,陛下的安危,重中之重!你要如同今夜这般,暗中加强戒备,尤其是饮食医药,务必慎之又慎!有任何风吹草动,若无法决断,可……”林枫略一沉吟,“可设法传递消息至北疆萧震天处。”
他留下了一个联络的暗号方式。洛明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将消息夹在例行公文中送出。
洛明面色凝重,重重点头:“殿下放心!洛明便是拼却性命,也必护陛下周全!殿下此行,千万保重!”
一更时分,夜色浓重。
西侧玄武门偏门悄然打开一道缝隙。林枫只带着一个小包裹和小卓子,八皇子胤垚则带着四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贴身侍卫,牵着几匹健硕的骏马,已等候在此。
双方没有过多言语,只是互相点头示意。
一行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了皇宫,很快便消失在京城寂静的街道尽头,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京城的风云暂时被抛在身后,而前方的北疆之路,又将是怎样的未知与挑战?
林枫坐在马背上,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雄伟、却吞噬了无数人性的皇宫轮廓,眼神冰冷而深邃。
离京,或许正是蛟龙入海。
这盘棋,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