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褪清明 兵锋所指
北境主力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撞入了混乱的战场。郭猛一马当先,手中巨斧挥舞如轮,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硬生生在朝廷军的阵线上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苍狼旗的骑兵紧随其后,如同饿狼扑入羊群,肆意冲杀。
朝廷军主帅慕容坚,本欲趁闻人无双失控之机扩大战果,此刻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生力军打得措手不及!南域军见主帅脱险,北境援军又至,士气重新大振,在各级将领的指挥下,与苍狼旗配合,发起了凶猛的反扑。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
闻人无双在南域亲卫的护卫下,退至后方临时设立的军医处。箭矢被小心取出,金疮药洒在伤口上,带来一阵阵刺痛,但这肉体上的疼痛,远不及他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后怕、羞愧与震撼。
他闭上眼,脑海中依旧回荡着那一声穿越千里、将他从疯狂边缘拉回的“定魂之音”。那是殿下的声音!不仅如此,那声音中蕴含的宁静、平和、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直指力量本源的意蕴,让他体内原本躁动欲狂的戾气如同被春风化雨,虽未彻底消除,却被强行抚平、约束,不再影响他的神智。
“是了……我所修的‘十八击’,定是残缺不全,隐患极大……殿下早已看出,却碍于情面或时机,未曾点破……此次更是耗费莫大心力,千里相救……”闻人无双心中明镜似的,之前的种种疑惑豁然开朗。那股潜伏在自己体内、放大戾气的诡异力量,定然也与这功法缺陷有关,甚至可能就是京城那个墨先生搞的鬼!
他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决绝。
“此战过后,无论殿下如何责罚,我闻人无双,定要恳求殿下,助我根除这隐患!若殿下不允,我便自废这‘十八击’,永不再用!”
坚定了信念,他感觉心神更加清明。虽然伤势不轻,内力也因为之前的狂暴消耗和功法反噬而十不存三,但他重新站起身,目光投向厮杀正酣的战场。
“将军,您伤势沉重,还需静养……”军医连忙劝阻。
“无妨,皮肉之伤,死不了。”闻人无双推开搀扶的亲卫,声音沙哑却坚定,“取我弓来!”
他不再试图动用那隐患重重的“破云针”,而是拿起强弓硬弩,凭借精湛的箭术,在后方精准狙杀朝廷军中的军官和旗手,以此支援前线作战。他的指挥权暂时交由副将,但他在军中的威望仍在,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士气极大的鼓舞。
有了北境生力军的加入,以及闻人无双恢复理智后的稳定指挥(哪怕是间接的),联军逐渐掌握了战场主动权。慕容坚虽奋力抵抗,但腹背受敌,军心已乱,阵线不断被压缩。
激战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血色。
朝廷军伤亡惨重,五千铁鹞子折损过半,步卒更是死伤无数。慕容坚见大势已去,唯恐被合围全歼,只得下令残部向河间府方向溃退。
“追!休走了慕容坚!”郭猛杀得性起,挥军掩杀。
闻人无双也下令南域军配合追击,扩大战果。
一时间,荒原上上演了一场惨烈的追逐战。联军如同驱赶羊群,一路追杀二十余里,直至河间府城下箭矢覆盖范围方才止步。慕容坚仅率数千残兵败将,狼狈逃入城中,紧闭城门。
黑风坳之战,以联军的辉煌胜利告终!
是夜,联军在黑风坳原朝廷军营地旧址扎营,篝火点点,欢声雷动。将士们分享着战利品,庆祝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中军大帐内,气氛却略显凝重。
郭猛、闻人无双(虽受伤,但仍坚持与会)、巴图鲁以及双方高级将领齐聚。
“哈哈哈!此战痛快!多亏了闻人将军奋勇当先,吸引敌军主力,郭某方能及时赶到,一举破敌!”郭猛性情豪爽,虽然对闻人无双中途一度失控有些疑惑,但大战获胜的喜悦压过了一切,率先举起酒碗。
闻人无双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他端起面前的水碗(因伤未饮酒),起身,对着郭猛,更是对着虚空(仿佛朝向遥远的南域),郑重道:“郭帅谬赞。此战能胜,首功在于郭帅及时来援,更在于……在于殿下运筹帷幄,关键时刻……力挽狂澜。”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无双……险些误了大事,愧对殿下,愧对将士。”
众将皆知他指的是阵前失控冲锋之事,见他主动提及,神色惭愧,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纷纷出言安慰。
郭猛大手一挥:“哎!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偶有失手,在所难免!闻人将军不必过于自责!来来来,商议下一步,如何拿下这河间府!”
话题转移到攻城方略上。河间府城高池深,守军虽经新败,但主力尚存,加之慕容坚乃沙场老将,必会凭坚城固守,强攻必然损失巨大。
“可围而不打,断其粮道,待其自乱。”有将领提议。
“亦可挖掘地道,或建造攻城器械,徐徐图之。”
闻人无双沉吟片刻,虽然精神不济,但还是强打精神道:“慕容坚新败,士气低落。我可利用此点,今夜便派死士携‘七星连珠’焰火,潜至城下燃放。”
郭猛眼睛一亮:“疑兵之计?”
“正是。”闻人无双点头,“让城中守军以为我军即将连夜发动总攻,使其疲于奔命,不得安宁。同时,派小股部队轮番佯攻骚扰。待其精神松懈,再寻机猛攻一处,或可奏奇效。”
“好!就依闻人将军之计!”郭猛拍板定论。
计议已定,众将各自下去安排。
闻人无双回到自己的营帐,屏退左右,独自坐在灯下。他摊开手掌,试图凝聚一丝气劲,那熟悉的锋锐感仍在,但心脉处立刻传来隐隐的刺痛与滞涩感,脑海中似乎又有细微的杂音试图泛起。
他立刻散去了气劲,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隐患仍在……而且,似乎更深了。”他喃喃自语。殿下能救他一次,不可能次次都能及时相救。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他取过纸笔,忍着伤痛,开始给林枫写信。信中,他坦诚了自己自幼修炼那崖洞所得“十八击”之事,详细描述了其威力与伴随的隐患,以及今日阵前失控的经过和殿下降临般拯救自己的感受。他言辞恳切,深刻忏悔,并郑重恳求殿下,念在往日情分与今日微功,指点迷津,助他化解这功法之厄。
这封信,被他以最高级别的加密方式,由最忠诚的心腹亲卫,连夜送往南域。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觉稍稍安心,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虚脱。但他知道,河间府还未拿下,大战还未结束,他必须尽快恢复。
而远在京城的墨先生,几乎在黑风坳之战结果传来的同时,便通过邪术感应到了“心魔引”的受挫与闻人无双心神的重新稳固。
“竟然……被强行压制了?!”他霍然起身,脸色变幻不定,惊怒交加,“是那胤龙!他竟有如此手段?!隔着千里之遥,也能干扰我的‘心魔引’?!”
他意识到,胤龙的身上,隐藏的秘密恐怕比闻人无双那残缺的传承更加惊人!这让他心中的贪婪与杀意,如同野火般熊熊燃烧起来!
“不能再等了……必须加快速度……”墨先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传令下去,启动‘暗子’,不惜一切代价,我要知道胤龙修炼的到底是什么!还有……给河间府的慕容坚,再送一份‘大礼’过去!”
煞气虽暂褪,清明复归来。
然而,河间府坚城仍在,内部的隐患未除,京城的毒蛇再次亮出了獠牙。
兵锋所指,看似胜利在望,实则更大的风暴,正在前方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