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府,这座雄踞中原腹地的巨城,在联军连日不休的佯攻骚扰与真正兵临城下的压力中,如同被激怒的刺猬,蜷缩起身体,露出了它最坚硬的甲胄。城墙之上,檑木滚石堆积如山,煮沸的金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弓弩手目光警惕地巡视着下方连绵的联军大营。
慕容坚凭借坚城,打定了主意固守待援。他相信,只要拖住这支联军主力,朝廷从其他方向调集的援军必能赶到,届时内外夹击,胜负犹未可知。
联军大帐内,气氛有些沉闷。连续数日的强攻试探,除了在城墙下留下更多尸体外,收获甚微。河间府的防守,比预想中还要顽强。
“殿下,郭帅,如此强攻,伤亡太大,非长久之计。”一位将领面带忧色。
郭猛眉头紧锁,他性子刚猛,最不耐烦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攻城战,但也不得不承认现实:“慕容坚这老乌龟,缩得倒是严实!挖掘地道如何?”
“已尝试过,地下多为坚硬岩石,且守军监听甚严,难以奏效。”工事官回报。
众人将目光投向了主位上的林枫(胤龙)。自他到来,以神乎其技的手段救回闻人无双后,其在军中的威望已隐然超越了郭猛,成了联军的绝对核心。
林枫并未看沙盘,而是负手立于帐门处,遥望着远处那座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巍峨的城池。他的“心镜”并非直接窥探城墙结构,而是感知着那座城池的“气”。
在他的感知中,河间府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整体气息厚重、凝实,防御近乎完美。然而,万物有缺,再完美的防御,也必然存在其最细微的、流转不畅的节点,或者说是……“气”的缝隙。就如同再坚韧的布料,也总有经纬交织最薄弱之处。
他闭上双眼,“心镜”的感知被放大到极致,如同无形的波纹,细细扫描着那高耸的城墙。忽略那些明显的防御工事和士兵的气息,专注于城墙本身材质的细微差异、古老砖石结合的缝隙、乃至地脉与城墙连接处的能量流转……
时间一点点过去,帐内众将屏息凝神,不敢打扰。
忽然,林枫睁开了眼睛,目光锐利如刀,直指河间府西侧一段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城墙!
找到了!
在那段城墙靠近地基约一人高的位置,“心镜”反馈回一种极其细微的、与其他地方迥异的“滞涩”与“松散”之感!那里的“气”流转不畅,仿佛存在着一个天然的、或是因年代久远、地质变动而形成的脆弱点!这个点极其隐蔽,若非他“心镜”玄妙,绝难发现!
“传令。”林枫转身,声音沉稳而清晰,“集中所有投石机,于一个时辰后,全力轰击城池西侧,自北向南数第七与第八座箭楼之间,城墙地基往上约一人高的区域!”
众将闻言皆是一愣。那个位置?看起来并无特殊之处啊?而且投石机轰击城墙基部,效果通常不如轰击墙垛或城门楼。
郭猛忍不住问道:“殿下,为何是那里?”
“那里是此城防御之‘隙’。”林枫言简意赅,并未过多解释,“集中火力,持续轰击,不得间断!”
军令如山。尽管心存疑惑,联军还是迅速调动了所有的投石机,多达五十余架,齐齐对准了林枫指定的那个狭窄区域!
一个时辰后,日上三竿。
“放!!”
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数十块巨大的石块带着凄厉的呼啸声,划破天空,如同陨石雨般,精准地砸向了那段指定的城墙!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连绵不绝地响起!石屑纷飞,烟尘弥漫!
起初,城墙似乎并无异样,只是被砸出一些浅坑和白点。慕容坚在城头看到联军如此“愚蠢”地集中攻击一处看似坚固的城墙,甚至露出了嘲讽的冷笑。
然而,随着轰击持续,当第五轮、第六轮巨石狠狠砸落在同一位置时,异变发生了!
“咔嚓……咔嚓嚓……”
一阵细微却令人心悸的、仿佛琉璃碎裂般的声音,从被反复轰击的墙体内传出!紧接着,在守军惊骇的目光中,那处墙体表面,开始出现一道道蛛网般迅速蔓延的裂痕!裂痕越来越密,越来越深!
“不好!那段墙是空的!或者说内部结构早已松动!”有经验丰富的老兵失声惊呼!
慕容坚脸上的冷笑瞬间僵住,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恐:“快!快堵住那里!调集民夫,用沙袋圆木……”
他的命令还未完全传达下去——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巨大的、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爆发!
那段被集中轰击的城墙,再也承受不住连绵不绝的巨力冲击,竟从内部猛地崩塌、碎裂!形成了一个宽达数丈的巨大缺口!砖石如同泥石流般向内倾泻,将缺口附近的守军和工事瞬间掩埋!
城……破了?!
而且还是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在看似最坚固的地方,被硬生生砸开了一个口子?!
无论是城上的守军,还是城下的联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联军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
“城破了!杀进去!!”
郭猛第一个反应过来,血性上头,挥舞着巨斧,如同猛虎下山,亲自率领着最精锐的苍狼旗重步兵,如同潮水般涌向那个刚刚形成的缺口!
“挡住!给我挡住!!”慕容坚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调集预备队疯狂扑向缺口,试图亡羊补牢。
缺口处,瞬间成了整个战场最血腥的绞肉机!双方士兵在这狭窄的通道内疯狂厮杀,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伴随着无数的生命消逝。
林枫依旧立于中军帅旗之下,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血肉横飞的缺口战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找到了敌人的死穴并撕开了它。剩下的,就是将士们用勇气和鲜血去扩大战果。
然而,他的“心镜”始终保持着警惕。墨先生的手段绝不会如此简单。他一定还留有后手!
果然!
就在联军士兵在郭猛的带领下,逐渐在缺口处站稳脚跟,并试图向两侧扩大突破口时,异变再生!
三名穿着普通守军服饰,但眼神空洞、动作却异常迅捷诡异的士兵,如同鬼魅般从混乱的战团中悄然贴近了正在奋力劈杀的郭猛!他们手中没有拿常规兵器,而是各自扣着三枚闪烁着幽蓝光泽、形状奇特的骨锥!
是墨先生炼制的“尸傀”!而且是更高级、懂得伪装并执行精准刺杀任务的尸傀!
他们出现的时机、角度都刁钻无比,正好是郭猛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且注意力被正面敌人吸引的刹那!六枚淬有剧毒、蕴含着阴邪力量的骨锥,分上中下三路,无声无息地射向郭猛的要害!
“大帅小心!!”身旁的亲卫发现了异常,惊骇欲绝,却已来不及救援!
郭猛也感受到了那致命的危机,但身处乱军之中,避无可避!他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绝望!
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破空声,仿佛跨越了空间的距离,后发先至!
并非一枚,而是三枚细如牛毛的钢针!
这三枚钢针,并非射向那些骨锥,而是精准无比地,在间不容发之际,点在了那三名“尸傀”持握骨锥的手腕关节处!针尖蕴含的凝练到极致的九原气劲瞬间爆发!
“噗!噗!噗!”
三声轻响,三名“尸傀”的手腕如同被无形利刃切断,动作瞬间变形,那六枚致命的骨锥也失去了准头,擦着郭猛的身体射入了混乱的人群或空处!
郭猛死里逃生,惊出一身冷汗,随即暴怒,巨斧横扫,将三名手腕被废、行动迟滞的尸傀拦腰斩断!
他猛地回头,望向中军方向,只见林枫缓缓放下了抬起的手指,面色平静如水。
针定乾坤!
于万军混战、千钧一发之际,以三枚微不足道的钢针,于数百步外,精准破局,救主帅于必死之局!
这一刻,所有目睹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人,无论是联军还是守军,都对那位立于帅旗下的年轻皇子,生出了难以言喻的敬畏之心!
城破,主帅被救。
河间府守军的士气,在这一连串的打击下,终于彻底崩溃了。
慕容坚见大势已去,在亲兵护卫下,试图从东门突围,却被早已埋伏好的闻人无双(虽伤势未愈,但已能勉强指挥)部截住,一番血战后,被乱箭射杀。
当夕阳再次染红天际时,河间府的城头上,已然插上了联军,尤其是代表着七皇子胤龙的旗帜!
这座中原重镇,通往京畿的咽喉要道,终于被联军踏在脚下!
然而,林枫的脸上并无太多喜色。他望着京城的方向,知道攻下河间府,仅仅只是开始。墨先生,还有那位坐在龙椅上的四哥胤禛,绝不会坐视江山倾覆。
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但他手中的“针”,已然磨砺得更加锋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