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怀湛却看得入了神,眼前的少年愣在原地,眉间那颗小巧的朱砂痣,在烛火下泛着细碎的光,像是落了颗璀璨的星子;两侧的小耳朵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一层薄红,发间系着的墨绿飘带不知怎的,竟无风轻轻漾动,拂过肩头,像极了她此刻乱了节拍的心绪。
林肃在一旁看得有趣,也上前一步,故意板着脸打趣:“那我呢?也叫我一声阿肃哥哥?”
“咳!”王子卿猛地回神,攥紧拳头干咳一声,脸上的红意更深了。她瞪了三皇子肖怀湛一眼,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胡闹!怎可与龙子凤孙称兄道弟?成何体统。”说着又转向两人,“二位若有吩咐,随时让人来告知便是。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几乎是逃一般地往门外奔去,脚步都有些踉跄。
右二见状,忙将托盘往桌上一放,也狠狠瞪了肖怀湛一眼,心里暗骂句“登徒子”,快步追了上去。
肖怀湛望着王子卿仓促逃离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眼身旁憋笑的林肃,挑眉道:“你看,这性子,倒真是仆随主,若不是眉间那颗痣,我当是慌不择路的王家大小姐了呢……”
林肃笑着摇头:“殿下这声‘阿湛哥哥’,可是把人家吓着了。”
肖怀湛望着门外空荡荡的廊下,嘴角的笑意却未散。方才那少年发愣的模样,红透的耳根,还有那无风自动的墨绿飘带,都像是刻在了眼前。
另一边,王子卿一路快步冲到父母门前,才放慢脚步。她抬手按了按发烫的脸颊,心里还在打鼓,“还阿湛哥哥?真是莫名其妙。我送他的礼物那么金贵,换句‘阿湛哥哥’,亏他说得出口!”她正嘟囔着,传来春花的声音:“公子?您很热吗?脸怎么这么红?”
“热什么热,赶路急的。”王子卿斥道,“去,炖碗桂圆莲子羹,送到我房里。”
“好嘞。”春花虽觉得奇怪,却也没多问,转身去了。
王子卿深吸口气,抬脚进了屋。她定了定神,见父亲正坐在桌边,手里握着一本书,母亲在一旁缝补着什么,弟弟趴在窗边看雨停后的夜空,一派安宁。她走上前,从袖中取出一柄短匕,递给父亲:“爹,这匕首锋利,今夜无论听到什么动静,您和娘还有弟弟都万万不可出来,留着防身。”
王父接过匕首,指尖在冰凉的鞘上摩挲片刻,抬头看她:“放心,爹自知手无缚鸡之力,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倒是你,万事小心。”
王子卿点点头,又解下腰间的墨笛,那笛身是上好的乌木所制,泛着温润的光。她将墨笛放在桌上,语气轻却坚定:“这墨笛您收着。若是……我是说若是,万一情况不对,您就带着娘和弟弟去侧门,春花,秋月她们四人会送你们去师父那里,师父会照拂你们的。”
“胡说什么!”王母放下针线,拉住她的手,眼眶泛红,“一家人要在一处,生要同生,死也要同死,我们不走。”
“娘……”
“好了。”王父打断她,将匕首收入鞘中,“你娘说得对,一家人哪能分开?你只管去忙你的,这里有爹在。”
王子卿望着父母坚定的眼神,鼻子一酸,却还是笑了:“好,都听你们的。没有万一,我们都会好好的。”
正说着,冬雪笑嘻嘻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个小巧的物件:“小姐,您看这个。”她递过来的是个缠在腕上的银环,上面嵌着个机关,“这是袖针,能发五次,每次三枚银针,都淬了药。绑在手腕上,一端套在中指,稍一发力就能用。”
她边说边绑在了小姐的腕上,大小正好“您试试?”
“做得不错,谢谢我家冬雪了。”
“夫人和小公子也有,我刚教过他们了。”冬雪拍了拍手,“小姐放心,我们都机灵着呢。”
“嗯,你们都当心些。”“我再去别处看看,你们陪着爹娘。”
出了父母的院子,天色已完全黑透,只有廊下的灯笼散着昏黄的光。冷风卷着湿意扑在脸上,带着草木的清苦气。王子卿望着沉沉的夜空,原本紧绷的心绪,反倒一点点松了下来。
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便听天由命吧。雨停了,风还在,倒不如静心等着便是。
晚春的风本该带着融雪的暖意,可这场瓢泼大雨过后,湿冷的空气像浸了冰的针,顺着衣领往骨头缝里钻。夜空中悬着半轮残月,被铅灰色的云絮遮得若隐若现,庭院里的青砖缝里渗着水,踩上去咯吱作响,混着远处隐约的铁器相撞声,平添了几分森然。
一声尖锐的哨响陡然划破夜空,像极了寒鸦的啼叫,刺破了王府短暂的宁静。王子卿正坐在父母榻前的矮凳上,那声哨响便钻进了耳朵。她倏地抬眼,眸底的温软瞬间被冷冽取代,转头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唇角却依旧噙着安抚的笑:爹娘莫怕,你们好好歇着,我去看看就回。”
起身时,她的手在袖中悄然攥紧,指节泛白。转身出门前,目光扫过四个丫鬟,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看好老爷夫人和小少爷,莫要出来。话音未落已跨步出门,反手带紧门窗,檐角滴落的水珠子砸在青石板上,正撞碎庭院里骤然绷紧的空气。
庭院中央的青石板上,三皇子肖怀湛与林肃早已立在那里。肖怀湛一身暗红色劲装,腰间长剑未出鞘却已泛着冷光;林肃依旧是那副沉静模样。左二右三分立两侧,衣袂在夜风中微微翻卷,皆是剑眉紧蹙,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显然,他们早已听见了外围的动静。
你们不待在房里,怎么出来了?王子卿的声音裹着夜的寒意,落在青石板上仿佛能结出冰。她蹙眉看向肖怀湛,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