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王子卿被春花、秋月扶着离开,萧宸翊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孤寂,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在大厅里待了片刻,和崔零榆说了几句闲话,便借口先去洗漱一番,再去拜访左叔父,便转身离开了——他需要一点时间,整理好翻涌的情绪,否则,他怕自己会在她面前露馅。
他跟着侍从去了客房,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墨色长袍,在客房里来回踱步,坐立难安,没一会儿就起身,朝着王子卿的院落走去。
王子卿回房后,春花很快命人抬来热水,伺候她洗漱、沐浴。等换上一身杏色霜白银丝缎宽袖常服,她才觉得身上松快些——这衣裳是她平日里常穿的,料子柔软,衬得她整个人都透着股慵懒的贵气。她坐在窗边的软椅上,让春花去泡一壶雨前龙井,刚等春花出门,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是萧宸翊。
萧宸翊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王子卿的说话声。他推门进去,正见王子卿坐在窗边,身上穿着一件杏色霜白银丝缎宽袖常服,丝缎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宽袖垂落在椅背上,衬得她身姿愈发纤细。她的头发还半干着,几缕发丝贴在颈间,带着淡淡的水汽。
“怎么头发都没擦干,就坐在窗边,小心着了风寒。”萧宸翊走过去,眉头瞬间皱起,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伸手想帮她拂开颈间的发丝,手到半空却又停住,悄悄收回。
王子卿抬头看他,笑眼弯弯一副甜美乖巧:“正好和哥哥说会儿话,等说完,头发就干了。”
萧宸翊的神色猛地一僵,他站在原地,指尖微微颤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只能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有些发涩:“月儿想和我说什么?”
王子卿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轻轻推着萧宸翊坐在椅子上,屈膝蹲在他膝前,双手轻轻放在他的膝盖上,她抬头望着他,眼底的星光清晰可见,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彦青哥哥,你这一路都神色不宁,定是有心事,还和月儿有关,对不对?能不能……坦诚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宸翊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怕看到那里面的信任,怕自己会忍不住把一切和盘托出,只能慌乱地移开视线。放在膝盖上的手猛然收紧,指节泛出青白,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该怎么说?说他要娶别人了?说他要为了萧家军放弃她?
半晌,他猛地站起身,一把将王子卿扶起来,紧紧抱在怀里。泪水毫无预兆地落下,砸在她后背的衣襟上,烫得她浑身一颤。他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满是绝望:“月儿,对不起……是彦青哥哥失信了,我不能陪你三餐四季,更不能与你共白头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哥哥混账,配不上你的真心……”
王子卿浑身一僵,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到全身。她其实早就猜到了,她被册封为大周太子妃的事,他定是知道了。可她还抱着希望,册封礼还没举行,一切都还来得及。她还有办法——她早已想好了,等从神医谷回到大周,就安排好家中一切,制造一场意外,让“大周王子卿”死于非命,从此以后,世间再无大周太子妃,只有神医谷的崔子月,她可以陪着他,守在边关,再也不分开;哪怕无名无份,也心甘情愿!
可现在,他却亲口说出了“失信”的话。
她能感受到他的真心,能摸到他抱着她时颤抖的肩,可为什么,短短几日,他就变了?
她抬手,颤抖着回抱住他,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他的衣袍。她哭着,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彦青哥哥,到底为什么?你不是说,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吗?为什么才开始,你就要放手?”
萧宸翊抱着她的手臂更紧,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忍住哽咽,狠下心说,一字一句地说:“皇帝下旨,让我娶怀化将军府的嫡女。抗旨,就要交出萧家军的兵权——月儿,你知道的,萧家军是父亲一生的心血,我不能交。可若是接了圣旨,我就必须履行婚约……月儿,你是我唯一想娶的人,也是我唯一心悦之人,可现在……对不起,我只能为了权势,舍弃你……心里好痛,真的对不起……”
王子卿哭得浑身发抖,她靠在他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声音微弱:“哥哥,真的……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们再想想,好不好?”
萧宸翊慢慢松开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沉得像结了冰:“皇宫里还困着我妹妹,赐婚的圣旨已经在路上了。我在军营枯坐一夜,想了无数办法,可没有一条既能保萧家军,又不委屈你。月儿,乘着我们的情分还浅,我不想让你伤得太深,所以……我只能放手。月儿,此生是我萧宸翊,负了你。”
说完,他抬脚就要走。
王子卿猛地冲上去,拽住他的衣袖,指甲几乎嵌进衣料里,她的声音已经哑了,却依旧固执地问:“彦青哥哥,你告诉我,你可曾心悦过我?不是兄妹之间的那种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爱……哪怕只有一瞬,你可曾有过?”
萧宸翊背对着她,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地上,晕开小小的湿痕。他抹了一把脸,声音瓮瓮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心悦你是真,舍不得你是真,放弃你……也是真。以后,你是大周官家之女,而我只是你的哥哥。只要是你想要的,彦青拼尽全力,也会拱手奉上;哪怕是刀山火海,为了你,我也绝不会退缩。”
王子卿的手无力地垂落,她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冲上去,紧紧抱住他的腰身,脸贴在他的后背,哭哑了嗓子,嘶吼道:“可我只想要一个彦青哥哥啊!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我不要刀山火海,不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要你不放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