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夜风裹着砂砾，刮得医疗棚的帆布 “哗啦” 作响。油灯的光在棚内晃荡，映着林玥俯身诊脉的身影 —— 她已经坐诊三个时辰了，面前的木桌堆着半尺高的药材包，指尖沾着的药粉还没来得及擦，又被前来问诊的流民围了起来。
“王妃，俺家娃烧得厉害，您给看看吧！” 一个穿着补丁布衣的汉子抱着三岁大的孩子，急得声音发颤。孩子小脸通红，呼吸急促，林玥立刻让半夏取来体温计（她改良的水银测温计），夹在孩子腋下，又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滚烫得吓人。“是风寒引发的高热，” 她语速极快，从药箱里取出护生露，又配了些退烧的柴胡、黄芩，“把护生露混在温水里给孩子喝，这包草药煮半个时辰，分三次服下，明早要是还烧，再来找我。”
汉子接过药包，“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要给她磕头，林玥连忙扶住：“快起来带孩子回去，别耽误了服药。” 送走这家人，她才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 —— 从午后到现在，她没歇过一刻，流民一波接一波地来，不是风寒就是外伤，还有些老人因为长途跋涉，腿肿得连路都走不了。
半夏端来一碗凉水，递到她手里：“王妃，您歇会儿吧，我先替您接待着。” 林玥接过水，喝了一口，却摇了摇头：“再等等，还有这么多人没看呢。” 她目光扫过棚外，夜色里还站着十几个流民，缩着肩膀搓着手，眼里满是期盼。这是上周北境边境战乱涌来的流民，足足有两千多人，萧天奕临时在靖安城城郊搭了二十个棚子安置，她自告奋勇来医疗棚坐诊，已经连轴转了三天。
正说着，棚外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帆布被轻轻掀开，一道玄色身影走了进来。萧天奕手里提着个食盒，肩上落着些细雪 —— 不知何时，外面竟下起了小雪。他扫了眼棚内的景象，目光落在林玥泛白的唇色和发红的指尖上，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先停会儿。” 他走上前，没等林玥说话，就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来 —— 里面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小米红枣粥，旁边还有一碟酱菜和两个白面馒头，都是林玥爱吃的。“驿站厨房刚热好的，趁热吃。” 他说着，伸手去拉她的手腕，触到她指尖的凉意，眉头皱得更紧，“怎么不戴暖炉？手这么冰。”
林玥这才发觉指尖冻得发麻，刚才只顾着诊脉配药，竟没察觉。她被萧天奕拉到棚角的矮凳上坐下，看着他把粥碗递到自己手里，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掌心，暖得她心里发柔。“你怎么来了？” 她舀了一勺粥，小口喝着，红枣的甜香在嘴里散开，驱散了些许疲惫。
“追云说你到现在还没吃饭，” 萧天奕站在她身边，目光落在她揉腰的动作上，没等她反应，就绕到她身后，掌心覆在她的腰际，轻轻按揉起来，“这里酸？” 他的指尖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力道却恰到好处，不轻不重地揉着她僵硬的腰肌，酸胀感瞬间缓解了不少。
林玥舒服地喟叹一声，靠在他怀里，手里还捧着粥碗：“嗯，坐太久了，腰都僵了。” 萧天奕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呼吸扫过她的耳廓，带着淡淡的雪后清冽气息：“别硬撑，我让半夏替你坐诊，你吃完粥，跟我回驿站歇会儿。”
“不行，” 林玥摇摇头，抬头看他，眼底带着些恳求，“还有好多人没看呢，今晚要是不看完，他们就得在寒风里等一夜。” 她指了指棚外，“你看，那几个老人腿肿得厉害，要是不及时敷药，明天可能就走不了路了。”
萧天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棚外的雪下得更密了，几个老人缩在帆布搭的避雪处，冻得瑟瑟发抖。他沉默片刻，收回目光，手上的按摩力道却没停：“那我陪你，等你看完，我们一起回去。” 他转身对半夏说：“把我带来的暖炉拿出来，给棚里的流民分一分，再让驿站多送些热水来。”
半夏连忙应下，很快，暖炉的暖意和热水的热气在棚内散开，流民们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林玥喝完最后一口粥，把碗递给萧天奕，重新坐回诊桌前。萧天奕就站在她身边，帮她整理散落的药材，递她需要的药包，偶尔还会帮她回答流民的问题 —— 比如护生露的用法，草药的煎煮时间，动作熟练得像是已经做过无数次。
有个老妇人来看腿疾，林玥蹲下身，帮她卷起裤腿 —— 老人的小腿肿得像水桶，皮肤紧绷发亮，轻轻一按就是一个坑。“是长途跋涉导致的水肿，” 林玥从药箱里取出护生露，又加了些活血化瘀的当归、红花，调成糊状，小心翼翼地敷在老人的腿上，“每天敷两次，再用热水泡脚，过几天就能消肿了。”
老妇人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眼眶红了：“王妃，您真是活菩萨啊！俺们这些流民，没想到还能得到您这样的照顾。”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两个皱巴巴的鸡蛋，硬要塞给林玥：“俺家娃攒的鸡蛋，您拿着补补身子，看您累的。”
林玥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又让半夏拿了两包糕点回赠给老人的孩子。萧天奕站在一旁，看着她与流民温和交谈的模样，眼底满是温柔 —— 他见过她在金銮殿上据理力争的坚定，见过她在工坊里研发药物的专注，却最爱看她此刻的模样，眼底带着暖意，像一束光，能照亮流民们灰暗的日子。
一直忙到子时，最后一个流民才离开。林玥收拾好药箱，站起身时，腰还是忍不住僵了一下。萧天奕连忙扶住她，伸手帮她拍掉身上的药粉和雪屑：“好了，现在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林玥点点头，靠在他怀里，声音带着些疲惫，却满是满足：“今天看了八十多个人，大部分都是风寒和外伤，护生露还够，明天再配些消肿的药就好。”
萧天奕牵着她的手，走出医疗棚。雪已经停了，月光洒在雪地上，泛着淡淡的银光。他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裹在林玥身上，连她的手都一起裹在披风里，紧紧握着：“下次不许再坐这么久了，你的腰本来就不好，再这么熬下去，我会心疼的。”
林玥靠在他身边，踩着雪地上的脚印往前走，忽然抬头看他，眼底亮着细碎的光：“萧天奕，有你在，真好。” 不管是在金銮殿上为她撑腰，还是在医疗棚外陪她到深夜，他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给她温暖和支撑。
萧天奕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月光落在他脸上，冲淡了平日里的冷戾，只剩下温柔。他俯身，温热的唇轻轻覆上她的唇，带着雪后的清冽和淡淡的暖意。这个吻很轻，却很坚定，像是在回应她的话，又像是在诉说着藏在心底的深情。
林玥闭上眼，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吻。雪地上的月光，棚内残留的药香，还有他掌心的温度，都在这一刻汇聚成最温暖的画面。分开时，萧天奕的额头抵着她的，呼吸有些急促：“玥儿，往后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做你最坚实的依靠。”
林玥点点头，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震动。萧天奕牵着她的手，继续往驿站走，雪地上留下两串并肩的脚印，一直延伸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