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伯利安号的夜晚静谧而祥和。
或许是由于前一夜回忆的涟漪尚未平息，符华的意识再次沉入了那片由过往碎片构成的深海。
这一次，浮现在她“眼前”的，不再是太虚山的清幽，而是充满了青春气息与偶尔（或者说经常性）混乱的——圣芙蕾雅学园。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得有些过分的下午。符华正坐在学园图书馆的安静角落里，察阅着一些关于上古文明遗迹的典籍。
她的眉头微蹙，并非因为书中晦涩的内容，而是因为一种……不祥的预感。
通常，当识之律者女士过于安静的时候，往往意味着她正在策划一些“大新闻”。
果然，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哇哈哈哈！老古董！你果然在这里摸鱼！”
图书馆的门被“嘭”地一声推开，识之律者——小识，双手叉腰，站在门口，脸上洋溢着计划通的笑容。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同样眼睛闪闪发光、跃跃欲试的白毛团子——琪亚娜·卡斯兰娜。
“识之律者女士，琪亚娜同学，图书馆需要保持安静。”
符华合上书，平静地提醒，但内心已经拉响了最高警报。
“安静？马上就安静不下来啦！”
小识几步窜到符华面前，压低声音，但语气里的兴奋丝毫未减。
“我和琪亚娜发现了一个超级——有意思的事情！”
“是啊是啊，班长！”
琪亚娜也凑过来，蓝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搞事的渴望，“你绝对想不到！”
符华看着眼前这“邪恶”的二人组，一种熟悉的头痛感开始蔓延。
“你们……又想做什么？”
“嘿嘿，”小识得意地晃了晃手指，
“我们决定，给圣芙蕾雅学园来一点小小的律者震撼！目标是——德丽莎学园长的办公室！”
符华：“……我建议你们慎重。”
“慎重什么呀！”琪亚娜抢着说。
“大姨妈最近老是加练，还克扣我的零食经费！这是正义的报复！”
小识补充道：“计划很简单！我用意识权能稍微‘影响’一下路过办公室的人，让他们产生一些‘有趣’的幻觉。
比如，看到学园长头顶光环长出了翅膀，或者办公室里的吼姆玩偶全都活过来跳草裙舞之类的！”
琪亚娜兴奋地补充：“而我，就负责用空之律者的力量，把整个过程录下来！等以后大姨妈再教训我，我就把视频放给她看！”
符华看着她们俩一唱一和，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用律者权能来做这种恶作剧，恐怕也只有这两位能想得出来，并且毫无心理负担地去执行。
“这是滥用力量，而且极不尊重学园长。”符华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哎呀，老古董你别这么死板嘛！”小识拍了拍她的肩膀，“生活需要乐趣！你看琪亚娜，多开心！”
琪亚娜用力点头：“嗯嗯！而且识之律者说了，只是无伤大雅的幻觉，几分钟就消失了，不会造成实际伤害的！”
符华看着琪亚娜那完全被小识带偏的模样，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她知道，阻止是没用的，这两个人凑在一起，破坏力是呈几何级数增长的。
“那么，祝你们……‘成功’。”
符华选择明哲保身，重新拿起书，决定不参与这趟浑水。她只希望，事后的清算不要波及到自己。
小识和琪亚娜的“圣芙蕾雅震撼”计划，在当天下午正式启动。
凭借着识之律者那防不胜防的意识干扰，以及空之律者精准的空间传送录像，计划初期进行得异常顺利。
德丽莎学园长办公室外的走廊，成了大型迷惑行为现场。
一位抱着文件路过的女武神，突然停下脚步，盯着办公室门，喃喃自语：
“咦？学园长大人……什么时候变成天使了？这圣光……好耀眼……”
另一位前来汇报工作的老师，则是一脸震惊地看着从门缝里探出脑袋的巨型吼姆玩偶，对着她眨了眨眼，然后又缩了回去。
“我、我是不是加班出现幻觉了？”这位老师揉了揉眼睛，怀疑人生。
躲在暗处的小识和琪亚娜，通过空间裂隙看着这一幕，笑得直打跌。
“成功了成功了！哈哈哈！你看那个老师的表情！”琪亚娜捂着肚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小意思~”小识得意地昂起头。
“接下来，给德丽莎本人也来点好玩的！让她看见她最爱的苦瓜汁变成会说话的史莱姆！”
“好耶！”
然而，乐极生悲，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就在小识集中精神，准备对正在办公室里批改文件的德丽莎进行“深度恶作剧”时，意外发生了。
或许是因为玩得太嗨，或许是因为琪亚娜过于兴奋导致空间波动出了一丝偏差，又或许只是单纯的运气不好——
一股微弱的、来自其他实验场的能量波动恰好扫过这片区域。
这丝波动本身无害，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扰乱了小识精细操控的意识能量流。
“嗯？”小识眉头一皱，感觉自己的力量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发生了不可控的偏折。
而偏折的方向……赫然是——姬子少校的午休宿舍！
此时，姬子阿姐正因为前夜的连续任务而补觉，睡得正香。
下一秒。
“轰——！！！”
并非物理上的爆炸，而是精神层面的剧烈冲击。
一股强烈无比的“起床气”混合着被打扰美梦的愤怒，如同火山爆发般从姬子宿舍的方向冲天而起！
同时响起的，还有姬子那中气十足的、带着杀气的怒吼：
“哪个混蛋——？！敢打扰老娘睡觉！！”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躲在暗处的小识和琪亚娜瞬间僵住。
“糟、糟了！”小识脸色一变，“玩脱了！能量偏到姬子那里去了！”
“姬子阿姨的起床气！”琪亚娜更是吓得脸都白了，她对姬子的起床气有着深刻的心理阴影。
更糟糕的是，这股失控的意识能量，其效果远不是“看到幻觉”那么简单了。
它似乎放大了姬子潜意识里对“噪音源头”的愤怒，并形成了一种小范围的、无差别的精神冲击！
以姬子宿舍为中心，方圆数十米内的所有人，包括刚好路过附近的布洛妮娅、希儿，以及正准备去训练场的芽衣，都感到一股没来由的心烦意乱，一股想要揍点什么（尤其是制造噪音的家伙）的冲动。
“呜……头好晕……重装小兔19c说它想发射导弹……”布洛妮娅抱着头，面无表情地说着可怕的话。
“希、希儿也觉得……有点不舒服……”希儿躲在了布洛妮娅身后。
而芽衣，则是眉头紧锁，强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紫色的眼眸中已经有雷光开始隐隐闪烁。
她敏锐地感知到了那股异常精神波动的源头，以及其中夹杂着的、她非常熟悉的两个家伙的气息。
“琪——亚——娜——！！还有识之律者——！！”
芽衣那如同来自九幽深处，带着冰冷雷息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半个学园。
小识和琪亚娜同时打了个寒颤。
“完蛋了！是芽衣！”琪亚娜的声音带着哭腔。
“快溜！”小识当机立断，抓住琪亚娜的手，就准备让她动用空间能力跑路。
然而，已经晚了。
一道紫色的雷光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她们面前。
雷电芽衣手持太刀，周身缠绕着细密的电弧，眼神冰冷，气场全开。她甚至没有看旁边一脸“不关我事我只是路过”表情的符华，目光直接锁定了试图逃跑的二人组。
“看来，你们今天，是真的很想‘活动’一下筋骨了。”
芽衣的声音很平静，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接下来的场面，堪称圣芙蕾雅学园当日最“惨烈”的景象。
没有真正的刀光剑影，但精神上的压迫感比真刀真枪更可怕。
在芽衣那如同实质的冰冷目光注视下，刚才还嚣张无比的识之律者女士和天不怕地不怕的琪亚娜·卡斯兰娜，此刻像两只被淋湿的小鸡仔，耷拉着脑袋，并排站在墙角。
“说吧，怎么回事。”芽衣双手抱胸，语气不容置疑。
“是、是识之律者她……”琪亚娜试图甩锅。
“嗯？”芽衣一个眼神扫过去。
琪亚娜立刻闭嘴，乖乖站好。
小识倒是光棍，脖子一梗：“是我主导的！怎么样？不就是个恶作剧嘛！谁知道会出意外！”
“恶作剧？”芽衣的声音提高了一点。
“用律者权能干扰他人心智，制造混乱，甚至险些引发更大的冲突，这在你眼里只是‘恶作剧’？”
“姬子老师需要休息！布洛妮娅和希儿受到了惊吓！如果不是我及时阻止，你们是不是还打算对学园长做更过分的事？”
“力量不是用来给你们胡闹的！你们有没有想过后果？！”
芽衣的训斥如同连珠炮，条理清晰，句句在理，砸得小识和琪亚娜抬不起头。
小识还想嘴硬，但在芽衣那混合着失望和严厉的目光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不爽地“嘁”了一声。
琪亚娜更是眼圈都红了，她知道芽衣是真的生气了，而且这次确实是她们做得太过分。
“现在，立刻，马上去给姬子老师，还有所有受到影响的人道歉！”
芽衣下达了最终判决，“然后，打扫圣芙蕾雅学园中央广场，直到一尘不染为止。我会亲自检查。”
“另外，”她看向小识，“识之律者女士，请你暂时配合一下，在事情彻底解决前，不要随意使用你的意识权能进行……娱乐活动。”
小识：“……知道了。”（内心oS：可恶的煮饭婆！管得比老古董还宽！）
于是，在夕阳的余晖下，圣芙蕾雅学园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奇景：
尊贵的识之律者女士和卡斯兰娜家的大小姐，一人拿着扫把，一人拿着簸箕，灰头土脸地在巨大的中央广场上清扫着落叶和灰尘。
符华远远地看着，摇了摇头，嘴角却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或许，这样的喧闹，也是这残酷世界里，一种难能可贵的“日常”吧。
惩罚结束，夜色已深。
琪亚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她和芽衣共同的宿舍。小识则不知道溜到哪里去“自闭”了。
宿舍里只开着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芽衣正坐在书桌前，看着终端上的资料，听到开门声，也没有回头。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沉默。
琪亚娜看着芽衣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白天的训斥她认，惩罚她也认，但她最怕的，是芽衣真的对她失望。
“芽衣……”她小声地叫道，声音里带着讨好和不安。
芽衣没有回应，依旧看着终端屏幕，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内容。
琪亚娜更慌了。她磨磨蹭蹭地走到芽衣身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芽衣的衣角。
“芽衣……我知道错了，真的……”琪亚娜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我不该跟着识宝胡闹，不该滥用力量，更不该打扰姬子老师休息，还吓到了布洛妮娅和希儿……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芽衣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转身。
琪亚娜见状，心一横，从后面轻轻抱住了芽衣。
芽衣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
“芽衣，你别不理我……”琪亚娜把脸埋在芽衣的后颈处，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芽衣敏感的肌肤上，声音闷闷的，像只害怕被抛弃的小动物。
“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话……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训练，我绝不偷懒……”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温暖和那带着哭腔的保证，芽衣的心，其实早就软了。她生气，更多的是后怕。
她害怕琪亚娜和小识这样肆无忌惮地使用力量，终有一天会引来无法控制的后果，会伤害到别人，更会伤害到她们自己。
她轻轻叹了口气，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终端，转过身来。
暖黄的灯光下，芽衣紫色的眼眸如同浸透了星光的湖泊，带着些许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温柔和担忧。
“琪亚娜，我不是要限制你的自由。”
芽衣的声音柔和了下来，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琪亚娜有些凌乱的银色发丝。
“但是，力量意味着责任。我们拥有的力量越强大，就越需要懂得克制和敬畏。我不想看到你因为一时的玩乐，而陷入危险，或者……变成自己都不喜欢的样子。”
“嗯……我知道，芽衣。”琪亚娜用力点头，仰起脸，蓝宝石般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真诚的光芒。
“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我向你保证！”
看着琪亚娜这副乖巧又可怜兮兮的模样，芽衣最后一点气也消了。她用手指轻轻擦去琪亚娜眼角还未干透的湿痕，动作轻柔。
“好了，快去洗个澡吧，身上都是灰尘。”芽衣的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温柔。
“那……芽衣你不生气了吧？”琪亚娜小心翼翼地问。
“嗯，不生气了。”芽衣微微一笑，如冰雪消融。
琪亚娜立刻像是充了电一样，满血复活，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但她并没有立刻去洗澡，而是看着芽衣近在咫尺的、温柔美丽的容颜，心中一动。
一种混合着愧疚、感激、依赖和更深层情感的冲动，让她做出了行动。
她往前凑了凑，快速地、带着点青涩的羞涩，在芽衣光洁的面颊上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如同羽毛拂过，一触即分。
“这是……道歉的补偿。”琪亚娜的脸颊染上了红晕，眼神躲闪，不敢看芽衣的眼睛。
芽衣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弄得愣了一下，额头上残留的温热触感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看着琪亚娜那副害羞又期待表扬的样子，一股暖流涌出，伴随着一丝甜蜜的悸动。
她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轻轻捧住了琪亚娜的脸颊。
在琪亚娜惊讶的目光中，芽衣微微仰头，将自己的唇，温柔地印在了琪亚娜的唇上。
这是一个短暂却无比清晰的亲吻。
不同于琪亚娜刚才那个孩子气的额吻，这个吻带着芽衣特有的、温柔而坚定的气息，仿佛一个无声的承诺和原谅。
唇瓣相贴的瞬间，琪亚娜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一股电流从接触点窜遍全身，让她四肢发软，脸颊如同火烧。
吻毕，芽衣稍稍退开，看着已经完全呆住、满脸通红的琪亚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和宠溺。
“这，是我的回应。”芽衣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沙哑，格外诱人。
“现在，可以去洗澡了吗，笨蛋琪亚娜？”
琪亚娜这才回过神来，整个人像是煮熟的虾子，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这就去！”然后同手同脚、晕乎乎地冲向了浴室。
芽衣看着琪亚娜慌张的背影，忍不住轻笑出声，摇了摇头。
她抬手，指尖轻轻触碰着自己的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琪亚娜的温度和一丝淡淡的、属于琪亚娜的甜香。一抹红霞，也悄然爬上了她的脸颊。
窗外，月光皎洁，温柔地笼罩着圣芙蕾雅学园，也笼罩着宿舍内这对心意相通的少女。
…… ……
符华的意识缓缓从这段喧闹而温暖的回忆中抽离。
图书馆的景象、学园的喧闹、芽衣的训斥、月光下的亲吻……如同走马灯般渐渐淡去。
在她的意识深处，仿佛又听到了小识那嚣张中带着点落寞的嘀咕：
“切，煮饭婆和草履虫，感情倒是挺好……不过，下次恶作剧，一定要找个更靠谱的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