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如刀。
李莲花用婆娑步在崎岖的山道上疾驰,快如鬼魅,将身后的笛飞声远远甩开。
他心中的怒火、痛苦、悔恨,如同岩浆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也点燃了他沉寂已久的、属于“李相夷”的、傲视天下的血性与疯狂。
父母的血仇,兄长的惨死,十年流离的孤苦,碧茶之毒的折磨,单孤刀的背叛,如今加上萧秋水生死未卜的重创……所有的苦难,仿佛都找到了一个源头,一个他必须、也决心要斩断的源头!
“衡徵……”李莲花心中咀嚼着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仿佛淬了血,带着无尽的恨意。
他不再去想什么隐忍,什么退让,什么活下去。
今夜,他只要一个公道!一个了断!
莲花楼停在山脚下,他并未停留,甚至没有回去取任何东西,只是握着手中那柄染血的长歌剑,向着京城的方向,向着那座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皇城,义无反顾地疾驰而去。
内力被他催动到极致,婆娑步发挥到巅峰,身影几乎化作了一道模糊的红线,划破沉沉夜色。
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为父母,为兄长,为秋水,为自己,也为这荒谬的命运,讨一个说法!
皇宫,御书房。
夜已深沉,但御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衡徵正独自一人站在窗前,负手望着窗外的沉沉夜色。
他眼神深不见底,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内侍太监小心翼翼地提醒。
衡徵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他心中烦躁不安,自从派出暗卫前往云隐山刺杀李莲花,迟迟没有回音。
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大内侍卫统领快步而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启禀陛下,不好了!有人……有人闯入宫城,正朝着御书房杀来!来人武功极高,宫中侍卫伤亡惨重,根本挡不住!”
“什么?!”衡徵霍然转身,眼中寒光一闪,“何人如此大胆?!”
“是……是一名红衣男子,手持长剑,自称……自称李相夷!”侍卫统领声音发颤。
“李相夷?!”衡徵瞳孔猛地一缩,心中巨震!他竟然真的来了!而且,是在他派出的暗卫了无音讯之后,以如此决绝、如此悍然的方式,直闯宫闱!
是刺杀失败,将他彻底激怒了?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衡徵的心沉了下去,但他毕竟是帝王,瞬间便压下了心头的惊涛骇浪,沉声问道:“他带了多少人?”
“就……就他一个!”侍卫统领额头冷汗涔涔,“但他剑法通神,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废物!”衡徵冷哼一声,但心中却愈发惊疑。
李莲花,或者说李相夷,竟然真的单枪匹马杀上皇宫?他疯了不成?还是……有恃无恐?
“传朕旨意,调集所有御前侍卫,务必将其拿下!生死无论!”衡徵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已撕破脸,那便无需再留余地!李相夷必须死!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是!”侍卫统领领命而去。
然而,命令才刚刚传出,一阵凛冽的寒风便已席卷而至!御书房紧闭的殿门“轰”的一声被一股巨力猛然撞开!
木屑纷飞中,一道红色的身影,如同浴血的修罗,手持一柄滴血的长剑,踏着寒风与杀意,一步步走了进来。
正是李莲花!
他一身红衣早已被鲜血浸透,有他自己的,更多的是敌人的。
他脸上溅着血点,长发微散,几缕发丝贴在苍白的额角,更衬得他一双眼睛赤红如血,里面燃烧着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杀机,再无半分往日的温和从容,只剩下锐利如刀的锋芒和无尽的戾气。
他手中的长歌剑,剑尖犹在滴血,在跳跃的烛火映照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殿内的内侍和几名侍卫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缩到角落。
只有衡徵,强作镇定地站在原地,与李莲花冰冷刺骨的目光对视。
“李相夷,”衡徵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可知,夜闯宫闱,行刺天子,乃是诛九族的大罪。”
“九族?”李莲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弧度,声音嘶哑,如同砂石摩擦,“我的九族,不早已被你们诛杀殆尽了吗?衡徵……陛下。”
最后“陛下”二字,他咬得极重,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衡徵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朕不知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你深夜闯宫,杀戮朕的侍卫,已是死罪。念在你还算个人才,若肯放下兵器,朕或可饶你一命,给你一个效忠朝廷的机会。”
“效忠?”李莲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恨意,“效忠一个杀我父母、灭我满门、害死我兄长、如今又来杀我爱人的……仇人吗?”
他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目死死盯住衡徵,一字一句,如同从地狱传来:“衡徵,我来这里,不是来听你废话,也不是来讨什么恩典。我只问你三件事。”
“第一,”他向前踏出一步,冰冷肃杀的气场瞬间弥漫整个大殿,压得人喘不过气,“多前的京城李氏灭门惨案,你和你父皇,究竟知道多少?参与多少?!”
衡徵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李氏灭门,早有定论,乃江湖仇杀,与朝廷何干?”
“好一个江湖仇杀!”李莲花厉声道,眼中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那第二,派杀手到云隐山,杀我,伤我爱人,又是谁的主意?!是你,还是你那已经躺在皇陵里的好父皇?!”
衡徵脸色微变,他没想到李莲花如此直白,更没想到他竟敢将“父皇”二字如此轻蔑地挂在嘴边。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怒,沉声道:“李相夷,你休要血口喷人!朕何时派人杀你?朕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
“无冤无仇?”李莲花再次笑了起来,笑容冰冷刺骨,“好,很好。那第三问——我李相夷,南胤皇族大熙血脉,对你这个窃国者来说,算不算有冤有仇?!我这个‘正统继承人’,对你这个‘冒牌货’来说,算不算最大的威胁?!”
“轰——!”
此言一出,无异于平地惊雷!不仅角落里的内侍和侍卫们骇然色变,连衡徵也终于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衡徵厉声喝道,试图掩盖住声音中的一丝颤抖,“什么南胤血脉,什么正统继承人!一派胡言!李相夷,你莫要以为有些江湖名声,便可在此妖言惑众,污蔑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