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石炸裂的余波仿佛还在空气中震颤,祭祀场的死寂比之前更添了几分令人心悸的诡异。青铜镜沉寂下去,但那“饱足”后的沉重感,却像一块冰,压在我心头。
墨小刀腿上的伤不能再耽搁,必须尽快找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处理。我搀扶着他,不敢再停留于这片浸满鲜血与怨念的土地,按照青铜镜重新稳定下来的、指向西南的悸动,踉跄着离开了祭祀场。
越往西南方向走,周遭的暗红色瘴气竟渐渐稀薄起来,扭曲的怪树也被更多正常的林木取代。仿佛那“瘴母林”的核心诅咒,被我们远远甩在了身后。这让我们精神稍振。
又跋涉了将近一个时辰,就在墨小刀几乎要虚脱,我也感到强弩之末时,前方密林的尽头,隐约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是河流!地图上标记的那条蛇形河流!
我们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冲出密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湍急的大河横亘在前,河水浑浊,泛着不祥的黄绿色,奔流不息,发出雷鸣般的咆哮。而对岸,在缭绕的云雾之中,一座巍峨耸立的七层石塔,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赫然闯入我们的视野!
塔身由巨大的青黑色石块垒成,飞檐斗拱,造型古朴,带着明显的汉地风格,却又融入了某些异域的装饰元素,与周围滇南的景致格格不入。塔身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显得沧桑而神秘。塔顶隐没在低垂的云雾里,看不真切。
这就是我们千辛万苦寻找的“七层宝塔”!
青铜镜在此刻传来了前所未有的、近乎欢呼般的强烈共鸣!镜身微微发烫,指引的方向,笔直地指向河对岸那座沉默的巨塔。
希望,仿佛就在眼前。
然而,我们的心却瞬间沉了下去。
因为横亘在我们与宝塔之间的,是这条汹涌澎湃的黄泉河(我们心中已然将其命名)。河水湍急,暗流汹涌,浑浊的水面上不时冒起一串串诡异的气泡,散发出淡淡的腥臭。更让人心底发寒的是,在靠近岸边的浅水区,我们看到了数具被冲刷上来的、肿胀发白的动物尸体,甚至……还有一具穿着现代户外服装的人类骸骨,半埋在泥沙里,空洞的眼窝望着天空。
这条河,是通往宝塔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极可能是……死亡屏障。
“川哥……这河……怎么过?”墨小刀看着那汹涌的河水,声音干涩。他的腿伤让他几乎不可能泅渡。
我眉头紧锁,沿着河岸搜寻。按照石碑地图的标记,这里应该有渡过蛇形河流的途径。
果然,在下游不远处,我们发现了一座古老的藤索桥。
桥是由儿臂粗细的古老藤蔓编织而成,连接着两岸,但看上去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侵蚀,许多地方已经腐烂断裂,桥面上铺着的木板更是残缺不堪,在河风的吹拂和下方水汽的蒸腾下,晃晃悠悠,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散架。
这桥,能走吗?
就在我们犹豫不决之际,怀中的青铜镜再次传来异动!但这一次,不再是稳定的指引,而是一种急促的、带着警告意味的震颤!
与此同时,我手指上的黑色指环,瞬间变得冰寒刺骨!
有危险!而且近在咫尺!
我猛地回头,只见我们来时的密林边缘,雾气一阵翻滚,七八个穿着深色劲装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显出身形!
是那群卸岭力士!他们到底还是追上来了!
为首的那个冷峻头领,目光阴鸷地扫过我们,最后定格在河对岸的七层宝塔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炽热。
“跑啊?怎么不跑了?”他冷笑一声,带着手下缓缓逼近,“没想到你们这两个滑溜的泥鳅,还真能找到这地方。倒是省了老子不少功夫!”
前有绝路,后有追兵!
我和墨小刀背靠奔流的黄泉河,退无可退!
“妈的!跟这群王八蛋拼了!”墨小刀目眦欲裂,忍着腿痛,举起开山刀,就要上前拼命。
“别冲动!”我死死拉住他。对方人多势众,装备精良,硬拼只有死路一条。
我的目光快速扫过那座摇摇欲坠的藤索桥,又看了看汹涌的河水,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赌一把!
“小刀,跟我上桥!”我低喝一声,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藤索桥冲去!
“上桥?!”墨小刀看着那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的桥,脸都绿了,但此刻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过河!”卸岭头领见状,厉声喝道,带人猛扑过来!
我们不顾一切地冲上藤索桥。桥身立刻剧烈地摇晃起来,腐朽的木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坍塌。桥下是轰鸣的河水,掉下去绝无生还可能。
“站稳!别往下看!”我死死抓住旁边一根相对粗壮的主藤,对墨小刀吼道。
墨小刀脸色惨白,几乎是闭着眼睛,凭着本能跟在我身后,一步步向前挪动。
卸岭力士们也冲到了桥头,但他们看着这危险无比的藤桥,也显出了一丝迟疑。
“头儿,这桥……”一个力士犹豫道。
“怕什么!追!”那头领一咬牙,率先踏上了藤桥。桥身再次猛晃!
我们此刻才走到桥的三分之一处,回头看去,那些卸岭力士已经追了上来,最近的离我们不足十米!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浑浊的河水中,猛地窜出数条水桶粗细、遍覆漆黑鳞片、头生独角的怪蟒!它们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匕首般的獠牙,带着腥风,恶狠狠地咬向桥上的众人!
是守护河流的凶物!
“小心!”我惊呼一声,猛地俯身,一条怪蟒的利齿擦着我的后背掠过,带起一阵恶风。
墨小刀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行动不便,一条怪蟒的血盆大口直接朝他咬来!
“滚开!”墨小刀亡魂大冒,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开山刀狠狠劈了过去!
“铛!”
火星四溅!那怪蟒的鳞片竟然坚硬如铁,开山刀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白痕!巨大的冲击力反而震得墨小刀手臂发麻,脚下不稳,向桥外栽去!
“小刀!”我目眦欲裂,猛地探出手,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他的背包带!
而另一侧,那些卸岭力士也遭到了怪蟒的袭击,顿时一阵大乱。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怪蟒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
一条怪蟒粗壮的尾巴狠狠扫在藤桥上!
“咔嚓!”一声脆响,一根承载重量的主藤,应声而断!
整座藤桥猛地向一侧倾斜!桥上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向下滑去!
“抓紧!”我死死抓住藤蔓,另一只手拼命拉着墨小刀。脚下是万丈深渊般的汹涌河水!
混乱中,我看到那名卸岭头领在砍翻一条怪蟒后,也被断裂的藤蔓带着,惨叫着跌入了浑浊的河水,瞬间被一个漩涡吞没,消失不见。
其他力士也好不到哪里去,纷纷落水,或被怪蟒拖入河底,或在激流中挣扎沉浮。
这座古老的藤索桥,彻底成了死亡之桥!
我和墨小刀凭借着一点运气和死命的挣扎,勉强挂在尚且连接着对岸的残存藤蔓上,如同风中残烛。
下方的怪蟒似乎对落入水中的“食物”更感兴趣,不再攻击桥上悬挂的我们,转而扑向那些在河中挣扎的卸岭力士。
河水很快被染红了一片。
我们趁着这短暂的间隙,用尽最后力气,一点点沿着残存的藤蔓,艰难地爬向了河对岸。
当我们终于踏上坚实的土地,瘫倒在地时,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回头望去,对岸的密林寂静无声,河中的怪蟒和落水的力士也已不见踪影,只有那座彻底断裂、残破不堪的藤索桥,在河风中微微晃荡,诉说着刚才的惨烈。
卸岭力士这个威胁,算是暂时解除了。但代价,是差点让我们也葬身河底。
我喘息着,看向不远处那座近在咫尺的、沉默的七层宝塔。塔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压力,让人望而生畏。
青铜镜在我怀中安静下来,但那指向宝塔的共鸣,却如同擂鼓般敲击着我的心脏。
最后的谜底,就在塔中。
我挣扎着站起身,检查了一下墨小刀的伤势,还好,没有恶化。
“走吧,”我看向那座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古塔,声音沙哑,“是死是活,就看这最后一遭了。”
墨小刀拄着刀,一瘸一拐地跟上,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只剩下一种豁出去的麻木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