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心一走,塔底里头静得吓人,就剩那莲台上“咚……咚……”的动静,不紧不慢,跟敲丧钟似的,听得人心里头发毛。
“同化”这俩字,比真刀真枪干一架还瘆人。它不是要你的命,是让你变得不再是自个儿。
墨小刀拄着刀,咧着嘴:“川哥,那娘们儿的话……能信?咱真往东南去?”
我瞅着莲台上那面正被暗红纹路一点点啃食的青铜镜,感受着肚子里那丹药带来的、说不上牢靠的安稳劲儿,点了点头:“没别的招了。蹲这儿,不是被可能摸过来的玩意堵死,就是等着变傀儡。必须动起来,趁着这药劲儿还没过。”
目标有了,时间紧巴。
我们不敢磨蹭,撑着伤身子,准备撤。塔底除了那要命的镜子和一堆灰,也没别的值钱玩意儿。我眼神落到那卷暗黄色皮子上——“摩罗的遗书”,这可是关键。
我把皮卷小心揣进怀里,贴肉藏着。又瞥见地上九曜念珠化的那堆粉末,心里头叹了口气,这东西算是废了。
“走。”我最后瞄了一眼那不断搏动的莲台,搀起墨小刀,顺着石阶,一步一步往上挪。
往上爬一层,就觉着离那吓人玩意儿远了一分,可肚子里那被压住的侵蚀感,还有眉心的空落落的烫,都提醒着我,麻烦还拴在裤腰带上。
爬出塔底,回到第一层。穿过空荡荡的塔室,使劲推开那沉得要死的黑木门。
门外头,还是滇南那招牌似的浓雾,湿冷湿冷的,天光透下来,昏昏沉沉,也看不出个早晚。吸一口带着草木腥气的冷空气,竟有点儿活过来的感觉。
可这轻松没持续几口气。得赶紧蹽,离开黑云山这鬼地方。卸岭那帮人虽说在河对岸折了不少,保不齐有漏网的,还有那阴魂不散的“七指”影守。
“还能撑住不?”我问墨小刀。
他龇牙咧嘴地点头:“走!妈的,这鬼地方老子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没敢走来时那要命的道儿,就凭着个大概方向,加上怀里那镜子碎片传来的、指向东南的微弱动静,在林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钻。
一路上,绕着可能有坑的地方走,靠着沈墨心给的那点伤药和压箱底的干粮吊着命。林子里依旧不太平,毒虫长虫时不时冒出来,许是离了“瘴母林”那核心地段,又或者是我们身上沾了“源渊”的味儿,寻常邪乎东西不敢靠太近,竟比进来时顺当了不少。
折腾了好几天,总算连滚带爬地摸到了黑云山边上,瞧见了人走的土路,远处山坳里还有炊烟。
我们没进寨子,在山林子边找到一条荒废的马帮小路,顺着又走了两天,才到了一个有破旧长途车过的乡镇。
站在黄土扑面的公路边,看着那喘着黑气、咣当乱响的客车,再回头瞅一眼身后那片云遮雾绕、跟一头趴窝的巨兽似的黑山,心里头五味杂陈。
这趟滇南,几辈子该遭的险都遭了。找是找到了“源渊之钥”,可捅出来的篓子更大。“同化”这玩意儿,听着就邪性。九曜念珠搭进去了,青铜镜也悬乎了。好在,不算白忙活,摸到了“九龛”的边儿,还有个东南的指盼。
“接下来咋整?”墨小刀看着路牌子,一脸懵。东南,海了去了。
我摸了摸怀里那卷冰凉的皮子,感受着肚子里正慢慢消退的药力。
“先出云南,找个地界落脚,好好琢磨琢磨这皮子上写的。”我定了定神,“然后,奔东南。找那个……‘藏在人堆里,跟水沾边’的老市口。”
一辆开往县城的破中巴,咣咣当当地停跟前,车门一开,鸡屎味儿、烟油子味儿、汗酸味儿混一块儿,直冲脑门。
我和墨小刀对了个眼神,吸了口气,抬脚迈了上去。
车子发动,颠得人五脏六腑都快挪位了。窗户外头,滇南的群山在雾里头越来越模糊,最后瞧不见了。
算是暂时离开了这要命的地界,可我知道,身上的虱子没抖搂干净,只是换了个场子接着唱。
下一出,东南。去那人烟稠密处,把那藏在热闹底下的“龛位”,给它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