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静得吓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我们几人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坡下那片狼藉的营地和那个突兀的白色圆圈,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每个人的视觉神经上。
“别动!”金老勺压低声音,一把按住想要探头仔细看的墨小刀。他脸色铁青,多年的经验让他嗅到了浓重的危险气息。“老猫,警戒四周。阿木,能看清下面什么情况吗?有没有……‘东西’?”
老猫默不作声地端起了一把改造过的猎枪,犀利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密林,像一头警惕的老豹。阿木则眯着眼,仔细打量着坡下,鼻子轻轻抽动,似乎在分辨空气中的气味。
“没人,也没闻到血腥味。”阿木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困惑,“帐篷是撕坏的,像是被野兽,但……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凌清玥轻声问,她的手已经悄悄扣住了几枚古铜钱。
“野兽袭营,会翻找食物,会留下脚印、毛发。这里太‘干净’了。”阿木指着下面,“东西散落,但没被啃咬拖拽的痕迹。而且,那个圈……”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敬畏和恐惧的神色,“那不像野兽弄的。”
穿山甲此时也凑了过来,他盯着那个白色圆圈和里面的符号,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这他娘的不是寻常用的石灰粉!像是……骨粉混了什么东西画的!”他掏出罗盘,只见上面的指针微微颤抖着,并非指向固定的南北。“磁场是乱的,但这圈周围更乱!”
骨粉画圈?我心头一凛,这听起来就邪门。怀里的青铜镜碎片依旧沉寂,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陡然加重了,仿佛有无数双眼睛从密林的阴影里盯着我们。
“陆川,你看圈里面的符号。”凌清玥碰了碰我,示意我仔细看。
我凝目望去,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斑驳地洒在那个直径约两米的圆圈上。圈内的符号歪歪扭扭,并非汉字,也非我所知的任何少数民族文字,更像是一种随心所欲的涂鸦,但隐隐约约,勾勒出一些扭曲的、类似人形或兽形的轮廓,而在这些轮廓的中心,似乎都有一个共同指向的、抽象的漩涡图案。
那漩涡……让我莫名地联想到了青铜镜碎片上那些诡谲纹路的核心部分,一种源自同源的、混乱扭曲的感觉。
“是警告,还是……某种仪式?”我低声说。
“不像警告,警告不会画得这么……精细。”凌清玥摇头,脸色发白,“更像是一种未完成的……召唤或者镇压的仪式现场。但被强行中断了。”
召唤?镇压?联系到那支失踪的考察队,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了上来。他们在这里试图做什么?又遭遇了什么?
“金爷,怎么办?绕过去?”老猫回头问道,声音沉稳。
金老勺盯着下面看了足足一分钟,才咬牙道:“绕?绕他娘个腿!这伙人八成是折在这里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死了,也得弄清楚是怎么死的,不然咱们往前走,心里也没底!老猫,阿木,跟我下去看看,穿山甲,你和小哥(指我)、凌小姐在上面策应,小刀兄弟,你也留下,注意身后!”
他分配得很快,显然是老江湖。我和凌清玥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种情况下,分开行动风险极大,但金老勺的决定有其道理,不弄清下面的情况,贸然前进可能踏入更危险的陷阱。
金老勺、老猫和阿木三人,呈品字形,小心翼翼地从陡坡滑了下去。他们的动作很轻,眼睛不断扫视着营地四周和更远处的树林。
我们留在坡上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墨小刀紧握着狗腿刀,脑门上全是冷汗。穿山甲则不断调整着罗盘,嘴里念念有词,试图分辨此地的气脉走向。
坡下,金老勺他们接近了营地。老猫用枪口挑开一顶破烂的帐篷,里面空无一物。阿木则在检查散落的装备,他拿起一个水壶,晃了晃,里面还有半壶水。
“装备大部分都在,食物也没少……”阿木的声音顺着风隐隐传来。
就在这时,蹲在白色圆圈旁仔细查看的金老勺突然“咦”了一声,他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刮了一点圈线的白色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猛地一变!
“操!真是骨粉!还掺了黑狗血和朱砂!”他抬头朝我们喊道,声音带着惊怒。
几乎是同时,一直在感应四周的凌清玥突然低呼一声:“不对!有东西过来了!”
她话音未落,我们身后以及左右两侧的密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无数只脚踩在落叶上,速度极快,正从三个方向朝我们合围而来!
“川哥!”墨小刀尖叫一声,指向我们刚才来的方向。只见那边的林间阴影里,隐约可见一道道矮小、敏捷的黑影在树后一闪而过,数量之多,令人头皮发麻!
“是山魈!还是木魅?”穿山甲骇然失色,罗盘上的指针开始疯狂旋转!
坡下的金老勺他们也听到了动静,老猫立刻举枪对准了我们侧方的树林,阿木则迅速从腰后抽出了一把磨得锃亮的柴刀,金老勺骂了句娘,快步向我们靠拢。
“准备家伙!背靠背!”我低吼一声,体内那冰冷的“梦魇精华”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危机引动,开始缓缓流动,一股混合着恐惧和暴戾的情绪涌上心头。
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一种低沉的、如同指甲刮擦树皮的嘶哑低吼。阳光被茂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林间光线迅速暗淡下来,仿佛夜幕提前降临。
我们被包围了。在这片陌生的、诡异的原始山林里,面对着一群未知的、充满敌意的“东西”。而坡下那个用骨粉黑狗血画就的诡图,仿佛正无声地嘲笑着我们的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