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降真香木心泡的水,连着喝了几天,不敢说有多大效用,但眉心里头那股子火烧火燎的空洞感,确实像是被细微的凉意浸润着,缓和了些许。墨小刀腿上的伤也结了痂,虽说走路还不利索,好歹不用整天瘫在屋里唉声叹气了。
休养得差不多,我们便琢磨起“龙王集”的事。白天人多眼杂,我们俩生面孔在老旧居民区里晃荡,容易惹人注意。商量了一下,决定趁夜里去探探。
这天夜里,月牙儿细得像道指甲印,没什么光亮。我和墨小刀换了身不起眼的旧衣裳,溜达着就往江边那片老居民区摸去。
按着老地图上模糊的方位,这“龙王集”旧址,大致就在现在一片挤挤挨挨的旧楼房和自建瓦房底下。几十年过去,河道填平了,铺了马路,盖了房子,早没了当年码头上货物堆积、人声鼎沸的影子。空气里只有老城区特有的、混合着饭菜油烟和潮湿霉味的气息。
我们俩像俩没头苍蝇,在窄巷子里乱转。墨小刀一边走一边嘀咕:“川哥,这都成居民区了,咱上哪儿找线索去?总不能挨家挨户敲门,问人家地下有没有埋着宝贝吧?”
我也皱眉头。确实,范围太大,又过去了这么多年,地面上的痕迹早就抹干净了。
就在我们走到一片地势稍微低洼、房子也显得更破旧些的区域时,我怀里那面一直没啥动静的青铜镜,突然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
不是指向某个明确方向的指引,更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死水,漾开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有反应!
我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仔细感应。墨小刀见我神色不对,也紧张起来,四下张望。
“镜子…有动静?”他压低声音问。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将感知力集中,缓缓向四周扩散。这里的阴气似乎比别处重一些,地面也感觉格外潮湿。青铜镜的悸动断断续续,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我们顺着那微弱感应的方向,慢慢往前摸。穿过几条更窄的巷子,几乎要走到江堤边上了,前面出现了一小片空地,空地上孤零零地立着一棵歪脖子老槐树,看那树干虬结的样子,年头怕是不短了。
而就在那老槐树旁边,竟还残留着一小段半人高的、布满青苔的旧石堤,看那石料的磨损程度,显然是老河道边的物件,填平的时候没清理干净,遗落在了这里。
青铜镜的悸动,到了这老槐树和残破石堤附近,变得清晰了一点点!
是这里了!这片区域,绝对和曾经的“龙王集”,和那水下的“龛位”有关!
我们绕着老槐树和石堤仔细查看。石堤上除了青苔,啥也没有。老槐树枝叶茂密,在夜色里像一把撑开的大黑伞,也看不出什么特别。
“难道…东西埋在这树底下?”墨小刀说着,就要去找家伙刨土。
“别莽撞!”我赶紧拉住他。这大半夜的,在居民区里刨树,不是找不自在吗?
我走近那老槐树,伸手抚摸粗糙的树皮。忽然,指尖在树干一个不起眼的疙瘩处,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阴冷。不是普通的凉,而是带着点水汽的、沉甸甸的阴寒。
我心中一动,让墨小刀打着小手电,凑近了仔细看。只见那树疙瘩的缝隙里,颜色似乎比旁边的树皮更深,还隐隐泛着点暗绿色的、像是铜锈的痕迹。
“这不是树本身的颜色…”我用小刀的刀尖,小心翼翼地刮掉一点表面的苔藓和污垢。
下面露出的,根本不是树皮,而是一小块冰冷坚硬的金属!看那暗绿的锈色和质地,像是青铜!
这老槐树里,怎么会有青铜?难道是……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这不是普通的树!这棵老槐树,恐怕是后来长起来的,它的根须或者树干,在漫长的岁月里,包裹、或者说,吞噬了原本埋在这里的、属于“龙王集”或者那水下“龛位”的某件青铜器物!
所以青铜镜到了附近才会有反应!它感应到的,不是完整的“龛位”,而是这棵吞噬了青铜残件的老树所散发出的、极其微弱的同源气息!
“怎么样,川哥?”墨小刀急切地问。
我刚想说话,忽然,一阵清脆的、带着点儿戏谑笑意的女声,从我们身后不远处的巷子口传了过来:
“大半夜的,两位帅哥不睡觉,在这儿研究一棵老槐树……是这树长得特别俊吗?”
这声音?!
我和墨小刀猛地回头。
只见巷子口昏黄的路灯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穿着时髦牛仔外套、踩着短靴的年轻姑娘。她手里拎着个便利店的塑料袋,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一双大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正好奇地打量着我们,尤其是我们手里的手电和对着老槐树比划的动作。
这姑娘看起来二十出头,浑身散发着和这老城区格格不入的活力。她不是沈墨心那种清冷神秘的美,而是带着一种野性的、如同山间小兽般的灵动。
墨小刀这厮,一看是个漂亮姑娘,立刻把紧张忘了七八分,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板。
我心里却是一沉。这姑娘出现得太突然了,而且,她看我们的眼神,不像普通路人,那好奇里,似乎还带着点……探究?
她是谁?普通的夜归居民?还是……冲着我们,或者冲着这老槐树来的?
那姑娘见我们没说话,也不怕生,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目光扫过老槐树,又落在我脸上,嘴角一翘:
“这树啊,我们这儿的老人都叫它‘鬼抱铜’,邪性着呢。怎么,二位也听说过它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