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脑海中那缕因“天枢链”传承而生的、对空间秩序波动的微弱感知,我引导着凌清玥和墨小刀,来到了石室东南角一处看似毫无异状的墙壁前。
白色的石材光滑平整,与周围浑然一体。
但在我右眼暗金的视野里,这里的空间“纹路”与其他地方有着极其细微的差异,如同平静水面下,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暗流在旋转。
“出口在这里?”凌清玥气息不稳,刚才的战斗和此刻的虚弱让她额头见汗,但她强撑着仔细观察墙壁,指尖划过冰凉的石面,却感受不到任何缝隙或机关。
“不是传统的门。”我伸出右手,掌心烙印与手臂上的暗金纹路再次亮起。
这一次,我没有试图凝聚力量攻击或防御,而是将那一丝精纯的“天枢链·禁锢”规则之力,极度轻柔地、如同调整琴弦般,注入到面前墙壁那异常的“空间纹路”节点之中。
嗡……
一声低不可闻的轻鸣,墙壁表面并无变化,但其后的空间却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几乎肉眼难辨的透明涟漪。涟漪中心,光线微微扭曲,形成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模糊的光晕。
“空间褶皱……被临时‘抚平’了一角。”凌清玥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我的眼神更加复杂。这种对空间规则的直接干预,哪怕只是最轻微的引导,也已远超常规道法的范畴。
“快走!这通道维持不了多久!”我能感觉到,注入的那丝规则之力正在迅速消耗,那光晕的边缘已经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墨小刀二话不说,率先钻了进去,身影瞬间被光晕吞没。凌清玥紧随其后。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石室——司辰长老瘫在墙角,眼神怨毒如毒蛇,死死盯着我,却无力阻止。
他两名手下正惊慌地试图搀扶他;中央石碑上的星云光团已彻底黯淡,如同熄灭的星辰。星辉不再,这间“定元室”仿佛失去了灵魂,迅速被一种陈腐的寂静所笼罩。
不再犹豫,我一步踏入光晕。
没有穿越隧道的感觉,更像是被瞬间“挪移”。眼前景物一阵模糊扭曲,随即,双脚重新踏上了实地。
一股混合着潮湿泥土、腐朽植物和某种淡淡金属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光线骤然黯淡,从星墟定元室的清冷星辉,变成了幽幽的、不知从何处透下来的暗绿色微光,勉强照亮周遭。
我们身处一条极其宽阔的隧道之中。隧道呈拱形,顶部高逾十丈,两侧墙壁非砖非石,而是某种暗沉沉的、带有金属光泽的奇异材质,表面布满了流水冲刷般的自然纹理,却又隐隐排列成某种规律的、类似蜂窝或鳞片的网格状结构。
脚下是松软湿滑的腐殖土层,夹杂着破碎的、同样材质的碎块。
隧道向前后方无尽延伸,消失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与暗绿微光交织的尽头。
空气凝滞而压抑,带着一股沉甸甸的、仿佛能压垮精神的古老死寂。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比星墟定元室更加缓慢,更加……接近“停滞”。
“这里是……昆仑墟墓的内部?”墨小刀声音有些发干,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这里的景象,与想象中堆满珍宝的陵墓或仙气缭绕的洞府截然不同,更像是一条沉睡的、属于某个史前巨兽的冰冷肠道。
“可能是‘大阵’的维护通道,或者……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构造的一部分。”
凌清玥低声道,她蹲下身,仔细查看墙壁的材质,又用手指捻起一点泥土闻了闻,脸色越发凝重,“这些‘墙壁’……给我的感觉,不像死物,倒像是……某种生物矿化后的遗留,或者说,是能量高度凝聚固化后的形态。
还有这泥土里的金属微粒……纯度极高,却带着强烈的‘惰性’和‘被耗尽’的气息。”
我左眼的黑暗视野中,这里的“终结”气息远比外界浓郁,但并非混乱的煞气,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理所当然”的沉寂,仿佛万物在此都已走到了时间的尽头,连衰变的过程都已近乎停止。
右眼的暗金视野则看到,墙壁深处那蜂窝状的结构中,依旧残留着极其微弱、但脉络清晰的暗金色能量回路,它们如同枯死的神经网络,早已停止了运转,却依然保留着曾经的宏伟架构。
这里,曾经是那个笼罩寰宇的“九曜镇宇大阵”的一部分,是流淌着磅礴规则能量的“血管”或“骨骼”。
如今,它枯竭了,死寂了,成为了埋葬辉煌过去的废墟墓道。
“我们往哪边走?”墨小刀问道。前后都是一片黑暗,无法辨别方向。
我闭上眼,仔细感应。掌心的烙对墙壁深处那些枯竭的能量回路产生着极其微弱的共鸣,但这种共鸣四面八方都有,无法指引具体方向。
而左眼黑暗力量则对前方更深处的、某种更加庞大、更加“空无”的沉寂气息,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趋向性。
“往前。”我睁开眼,指向隧道深处那片最浓的黑暗。
那里传来的“空无”感,或许并非出口,但很可能是这片墟墓更核心,也或许更危险的地带。
我们开始沿着隧道谨慎前行。脚下的腐殖土异常松软湿滑,踩上去几乎无声,更添几分诡秘。
暗绿色的微光不知来源,恒定地照亮着周围几米的范围,之外便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两侧蜂窝状的金属墙壁沉默地延伸,上面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非人工雕刻的、更像是自然力作用或能量侵蚀留下的奇异图案。
走了大约一刻钟,前方隧道出现了岔路。三条几乎一模一样的通道,呈“Y”字形分开,各自通向未知的黑暗。
“走哪条?”墨小刀停下脚步。
凌清玥试图用罗盘或风水堪舆的手段辨别,但这里的磁场完全混乱,气机沉寂如死水,毫无头绪。
我再次凝神感应。这一次,不再是单纯依靠力量感知。脑海中,那些来自“定元星髓”的、关于“九曜镇宇大阵”的破碎信息,开始自行组合、推演。
虽然信息不全,但结合我右眼看到的墙壁能量回路残迹,以及左眼感知到的“空无”方向,我仿佛能“看到”一丝极其模糊的、属于这座庞大“阵法废墟”的能量流转旧痕。
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依稀辨认出主河道与支流的区别。
“中间这条。”我指向“Y”字岔路中间那条,“这里的旧能量脉络相对‘主流’一些,残存的‘天枢’规则痕迹也更明显。
另外两条……气息更驳杂混乱,可能通往废弃的次级节点或……别的东西的巢穴。”
我的判断并无十足把握,但在这完全未知的环境里,这已是唯一可能的依据。
我们选择了中间通道。随着深入,隧道开始向下倾斜,坡度平缓但持续。周围的温度进一步降低,空气中开始出现稀薄的、带着冰晶的寒雾。
墙壁上的暗绿色微光也变得更加黯淡、摇曳不定。
又走了不知多久,前方黑暗中,隐约出现了一些不同于墙壁的轮廓。
那似乎是……巨大的、歪斜的立柱?或者是……某种建筑的残骸?
我们加快脚步,走近些才看清,那确实是建筑的遗迹。
一些断裂的、同样带有金属光泽的巨大石柱横七竖八地倒在隧道中央或嵌在墙壁里,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苔藓却闪烁着微弱磷光的暗蓝色菌类。
地面也开始出现更多人工痕迹的碎石和金属构件,大多严重锈蚀变形。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早已倾颓的地下广场或大厅的入口。
而在这片废墟的中央,最引人注目的是——
一尊高达三丈的、人面鸟身的青铜雕像!
雕像大半埋没在坍塌的碎石和厚重的菌毯之下,只露出上半部分。
人面五官模糊,带着一种非人的、悲悯与威严交织的古老神情;鸟身展开的双翼虽然残缺,却依旧能想象其完整时的恢弘。
青铜表面布满了绿色的铜锈和黑色的能量侵蚀痕迹,但在某些角度,仍能反射出我们手中光源的微光,显得格外诡异。
“这是……‘开明兽’?还是别的什么昆仑守卫?”墨小刀仰头看着这庞然大物,声音有些发颤。
古籍记载昆仑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但这雕像的形态,与描述并不完全吻合。
凌清玥也神色凝重,缓缓靠近,想要仔细查看雕像基座或周围的纹饰。
就在她的脚步踏入那片被雕像阴影笼罩的废墟区域时——
异变陡生!
那尊死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青铜雕像,它那双原本空洞模糊的“眼睛”位置,**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两点针尖般大小的、幽绿色的火光!
与此同时,雕像周身覆盖的厚重铜锈和菌毯,如同活物般簌簌脱落!
一股深沉、晦涩、带着浓郁金属腥煞与古老怨念的冰冷气息,如同苏醒的巨兽,从雕像内部弥漫开来,瞬间锁定了我们三人!
“退!”我厉声喝道,一把将靠近的凌清玥向后拽开!
然而,已经晚了。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与石块崩裂的声响中,那尊巨大的青铜雕像,竟然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动了起来!
埋住它下半身的碎石和菌毯被纷纷挣开,它那残缺的鸟翼微微震颤,带起一股夹杂着铜锈和腐朽气息的恶风!
一个混合着金属摩擦与空洞回响的、非男非女非老非少的怪异声音,仿佛从雕像内部,又像是从这片墟墓的每一个角落同时响起,直接灌入我们的脑海:
“擅……闯……墟……墓……者……”
“镇……魂……碑……前……”
“献……祭……尔……等……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