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六日,山东大学行政楼,一间布置庄重典雅的会议室。
椭圆形的红木会议桌两侧,泾渭分明地坐着两方人马。一边是以凌云为首的“星火科技”团队,人数不多,只有他和特意叫来负责技术沟通的李默,两人都穿着合体的衬衫,显得干练而专注。另一边,则是山东大学的代表:分管科研的副校长、计算机学院院长、物理系主任,以及校产办和法务部门的负责人,阵容堪称隆重。
会议由科研副校长主持,他笑容和煦地做了开场白,赞扬了凌云作为优秀校友对母校的回馈与对科研事业的支持。客套之后,便进入了实质性的谈判阶段。
凌云没有过多的寒暄,他打开准备好的项目计划书,开门见山:
“各位校领导,老师。星火科技希望与山东大学共建‘星火-山大联合实验室’,目标很明确——瞄准未来五年计算机外设发展的核心趋势,进行前瞻性的技术预研和攻关。”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学术负责人,语气沉稳而自信:“我们计划,首期投入研发资金两百万元人民币。”
两百万!在1996年,这对于一个大学实验室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几位院系领导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动与热切。
“这两百万,将重点投向两个方向。”凌云继续阐述,细节清晰,目标明确,“第一,鼠标光电传感系统。我们需要彻底摆脱目前滚球鼠标的机械结构,研发基于光学成像和数字信号处理的核心传感模块,实现更高的精度、更低的故障率。这是鼠标技术迭代的必然路径。”
计算机学院院长微微颔首,显然对这个方向非常认同。
“第二,”凌云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抛出了一个更具前瞻性的概念,“短距离无线传输系统。我们的目标是,研究适用于键盘、鼠标等外设的,低成本、低功耗、高可靠性的无线连接技术。为未来实现真正的‘无线桌面’打下坚实的技术基础。”
“无线鼠标键盘?”物理系主任扶了扶眼镜,脸上露出浓厚的兴趣,“这个概念很前沿,目前国际上也只是在实验室阶段。这里面的射频技术、编码解码、抗干扰……都是硬骨头。”
“正因为是硬骨头,才更需要顶尖的学术力量与产业需求紧密结合来啃。”凌云接过话头,语气坚定,“我们不做简单的拿来主义,我们要从底层协议和核心芯片设计层面,探索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解决方案。哪怕初期性能与国际顶尖有差距,但这个过程积累的技术、经验和专利,是无价的。”
他这番立足长远、重视根基的阐述,让在场所有的学者都为之动容。他们见过太多只追求短期效益的企业,像凌云这样愿意投入重金进行底层技术研发的,凤毛麟角。
接下来的谈判,主要集中在细节上。
校方起初希望实验室完全设在校内,由学校主导管理。凌云则坚持实验室必须设在星火电子厂区内,实行“校企双主任制”,由李默担任企业方主任,校方派遣一名资深教授担任学术主任,研发方向和项目管理由星火科技主导,学术研究和论文发表由校方主导。
“实验室必须紧贴生产一线,”凌云据理力争,“研发人员要能听到机器的轰鸣,要能第一时间了解生产中的痛点,研发成果要能最快速度进行工程化验证。闭门造车,出不了真正有市场竞争力的技术。”
经过几轮磋商,最终校方认可了凌云的观点,同意了实验室设在厂区的方案,并在项目管理上给予了企业方足够的主导权。
关于资金使用,凌云提出了一个创新的“里程碑”式拨付方案:资金不一次性划拨,而是根据项目进度,如原理验证、原型机开发、小批量试产等关键节点的达成情况,分阶段拨付,确保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同时也能有效督促研发进度。这个高效、负责的方案得到了校产办的高度认可。
关于知识产权归属,则是另一个博弈焦点。校方自然希望学校能占主导。凌云则寸步不让:
“研发资金由星火科技全额投入,研发方向由我们基于市场需求确定,那么由此产生的专利权、专利申请权、技术秘密等知识产权,理所当然归星火科技所有。”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但是,学校享有署名权,相关研究人员可以以此申报奖项、评定职称,所有基于实验室成果发表的学术论文,星火科技不加限制,并给予支持。”
他看着几位领导,给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补充:“而且,我承诺,实验室产生的所有技术成果,如果实现产业化并产生利润,星火科技将每年提取不低于百分之五的净利润,作为持续性的研发基金,反哺山东大学的相关学科建设。”
这个条件,既保障了企业的核心利益,又充分尊重和回馈了学校的学术追求,可谓面面俱到。副校长与几位院长低声交换意见后,最终点头认可了这一方案。
谈判持续了近三个小时,当双方的秘书将最终修订好的《山东大学-星火科技关于共建“星火-山大联合实验室”的协议》文本放在桌上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签字,盖章。
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此刻显得格外悦耳。协议签署完成,双方代表起身,紧紧握手。相机闪光灯亮起,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凌总,祝贺!期待实验室早日结出硕果!”副校长握着凌云的手,用力晃了晃。
“感谢学校的信任和支持!我们一定不负所托!”凌云郑重回应。
离开行政楼,傍晚的阳光正好。李默依然处于极度兴奋状态,脸上泛着红光:“云哥,太好了!有了这个平台,我们就能真正大干一场了!”
凌云看着远处郁郁葱葱的校园,和更远方那片代表着工业现实的厂区方向,目光深邃。
两百万,只是一个开始。它买来的不仅仅是一个实验室,更是一条通往技术高地的桥梁,一个将学术智慧转化为产业优势的熔炉。
光电鼠标,无线技术……这些概念的种子已经播下。接下来,就是用汗水、智慧和坚定的信念,去催生它们破土而出,茁壮成长。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星火科技才真正插上了技术的翅膀。未来的征程,将因此拥有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