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香港订单和政府视察的后续事宜,凌云难得地给自己放了几天假。他将大部分时间留给了安诗语,两人或是在校园林荫下散步,或是在“星空网咖”二楼新开辟的、相对安静的茶座看书聊天。
安诗语没有过多追问他在美国的细节,只是安静地陪伴,用她的温柔和理解,化解着他连日奔波积累的疲惫。偶尔,凌云会和她聊起硅谷的见闻,聊起Alienware那两个充满激情的创始人,安诗语总是听得眼眸发亮,为他取得的成就感到由衷的开心。
接着,凌云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回到了父母家中。
母亲见到他,先是惊喜,随即便是长达半小时的、饱含关切的埋怨。
“你还知道回来啊?啊?”母亲一边给他削苹果,一边絮絮叨叨,“翅膀硬了是吧?说跑去美国就跑去美国,电话也没几个!一走就是小半年,你知道我跟你爸多担心吗?报纸上天天说美国那边不安全,又是枪击又是抢劫的……你说你,好好的书不念完,跑去折腾什么厂子,现在又跑国外去,心都野了!”
父亲则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偶尔从镜片上方瞥他一眼,哼一声:“年轻人,有闯劲是好事,但也别忘了根在哪儿。”话虽不多,但关切之意同样明显。
凌云陪着笑脸,耐心听着母亲的“数落”,将削好的苹果递过去,又跟父亲聊了聊厂里的情况和国家的经济形势。在家里的两天,他刻意放下了所有工作,陪着母亲买菜做饭,听父亲讲他周围的趣闻,仿佛又回到了单纯的学生时代。这种平淡的烟火气,让他紧绷的神经得到了片刻的舒缓。
然而,这种“躺平”状态仅仅维持了两天。到了第三天,母亲就开始念叨:“你这么大个老板,老在家里闲着像什么话?厂子里没事啊?网咖不用管啊?”父亲也时不时暗示他应该以事业为重。
凌云心下了然,父母终究是传统的人,既希望儿女承欢膝下,又怕耽误了孩子的正事。见“厌烦”的苗头初现,他立刻从善如流,果断“跑路”。
他先去了星火电子厂。厂区内机器轰鸣,一片热火朝天。新招聘的五百名工人经过短暂培训,已经基本熟练,在流水线上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一箱箱打包好的“星火”牌键盘鼠标,正被工人们装上来往香港的货柜车。
厂长马保国虽然眼圈有些发黑,显然没少熬夜,但精神头十足,汇报起工作来条理清晰,各项数据信手拈来。
“凌总,您放心!生产进度绝对赶得上,质量我也亲自盯着,绝不会砸了咱们‘星火’的牌子!”马保国拍着胸脯保证。
凌云看着井然有序的车间和干劲满满的工人,心中欣慰。马保国这个老厂长,确实称职,将生产管理得井井有条,让他可以放心地将国内这一摊子交给他。
离开电子厂,他又去了山大北门的“星空网咖”。即便是在工作日的下午,网咖内依然座无虚席。更让他惊喜的是二楼的电脑培训班。几个小教室都坐满了人,有学生,也有看起来像是社会在职人员,正聚精会神地听着讲师讲解windows基础操作和wpS文字处理。
孙鹏介绍,培训班开设以来,报名异常火爆,已经排到了下个月,不仅本身盈利可观,更是为网咖带来了大量潜在的长期客户。
赵卫国和孙鹏已经完全能够独当一面,将网咖和培训业务打理得风生水起。
看着眼前这一切,凌云心中最后一丝牵挂也放下了。国内的根基已经夯实,网咖作为现金奶牛稳定产血,电子厂凭借香港订单走上了正轨并打开了外销局面,与政府的关系也建立了良好的开端。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甚至超乎预期地稳健发展。
是时候了。
一九九六年八月二十八日,济南机场。
凌云只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通过安检,走向登机口。他没有让任何人送行,无论是父母、安诗语,还是公司的下属。他更喜欢这种轻装简行,来去从容的方式。
坐在波音757客机靠窗的位置上,看着舷窗外熟悉的齐鲁大地在视野中逐渐缩小、远去,凌云的眼神平静而坚定。
短暂的休整和巡视结束,温柔的故乡和初具规模的产业版图被他暂时留在身后。前方的洛杉矶,有着更广阔的战场和更艰巨的挑战——Icecloud的投资布局需要深化,Alienware的产品需要推向市场,雅虎的股票需要密切关注,而最重要的,是那关乎未来的“星辰系统”研发,正等待着他回去掌舵。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已经开始规划抵达洛杉矶后的第一步行动。
引擎轰鸣,飞机昂首冲向蔚蓝的天空,载着它的野心与梦想,再次横跨太平洋,奔赴那个充满无限可能与激烈博弈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