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鲍尔默几乎是用身体撞开了比尔办公室的门,他宽阔的脸上泛着红光,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压抑的怒火。他手里捏着一份刚收到的简报,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炭。
“比尔!你看看!你看看那个中国小子在干什么!”鲍尔默的声音如同雷鸣,在安静的办公室里炸开。他甚至没等比尔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就将那份简报重重地拍在红木桌面上。
比尔缓缓地将转椅转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平静地落在那些散开的纸张上。
“他拒绝了我们的最终条件,然后呢?他转身就开始了他的‘巡回演出’!”鲍尔默语速极快,用手指用力戳着简报上的内容,“Amd的杰里·桑德斯,那个老赌徒,跟他勾搭上了!Sun的斯科特·麦克尼利,那个满嘴‘黑暗帝国’的疯子,把他引为知己!现在,他又跑去纽约见了郭士纳!”
他喘着粗气,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棕熊。“他在组建他的小俱乐部!一个反微软联盟!他以为他是谁?召集一帮乌合之众就能对抗我们?”
比尔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简报拢到一起,快速地浏览着。上面简要记录了凌云近几日的行程和接触对象,信息相当具体。
“我们不能让他再这么上蹿下跳下去了!”鲍尔默停在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比尔,“这会让其他人产生错觉,觉得微软软弱,或者觉得那小子真有什么机会!我们必须立刻采取行动,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让他知道,挑战微软的代价是什么!”
他的提议充满了攻击性:“oEm渠道的最终通牒可以立刻下发。专利诉讼的团队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就可以向法院递交文件。还有舆论,我们可以让几个有影响力的分析师‘客观’地分析一下星辰系统面临的‘巨大技术风险和不确定的未来’。”
比尔终于看完了简报,他将纸张轻轻放下,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指尖相对,架在鼻梁前,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鲍尔默粗重的呼吸声。
“史蒂夫,”比尔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我们答应给他一周时间考虑。”
“一周?他还需要考虑什么?”鲍尔默几乎要跳起来,“他的行动已经明确地告诉了我们他的答案!他正在联合我们的对手向我们宣战!”
“正因为他用行动给出了答案,我们才更不需要急于这两天。”比尔的目光冷静得像西雅图的冬雨,“他拜访Amd,是因为Amd一直被英特尔压制,急于寻找突破口。他去找斯科特,是因为斯科特和我个人关系恶劣,并且Sun正在Java问题上与我们激烈交锋。他见郭士纳,是因为Ibm的战略重心早已不在pc端,他们只关心自己的服务器业务。”
他微微偏头,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在审视整个棋盘:“他联系的每一个人,都与我们存在或明或暗的矛盾。他的联盟,建立在沙土之上,由利益和怨恨驱动,而非坚固的共同愿景。让他们再多接触一下,让这个所谓的‘联盟’看起来更像那么回事,对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
“不是坏事?”鲍尔默不解,“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壮大?”
“看清所有棋子,比吃掉一两个散兵游勇更重要。”比尔转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他现在主动把这些人聚集到一起,正好方便我们识别,谁是真正需要警惕的对手,谁又只是摇摆不定的墙头草。”
“一个星辰公司,不值得我们花费这么大的力气针对,我们的目标也从来都不是他,他只是我们行进路上顺手打的一只兔子而已。”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静:“至于他最近的这些动态,信息如此及时和具体……看来,我们的一些‘朋友’,很懂得如何两边下注。”
鲍尔默愣了一下,怒火稍稍平息,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他压低了声音:“你是说,他们几个里面,有人……?”
比尔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地说:“有人希望我们看到他的‘努力’,也希望在他万一成功时能分一杯羹。这种骑墙派,在哪里都不少见。”
他拿起那份简报,轻轻丢进桌角的文件筐:“按我们原有的计划执行,时间点不变。一周期限到了,如果他依旧拒绝,那么针对星辰的全面措施按步骤启动。不必因为他这几天的上蹿下跳而自乱阵脚。”
他看向鲍尔默,语气不容置疑:“至于那个向我们示好的‘朋友’……让他继续待在凌云的圈子里。有时候,一个隐藏在暗处,能传递信息的‘敌人’,比一个看得见的‘盟友’,要有用得多。”
鲍尔默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终于点了点头。他明白了比尔的意图。
微软这头巨兽,不需要因为一只兔子的挑衅而立刻咆哮。它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节奏,缓缓收紧包围圈。而那个隐藏在对方阵营里的“朋友”,将成为这个包围圈最致命的一环。
“我明白了。”鲍尔默的声音恢复了沉稳,“就按原计划。”
他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脚步比来时沉重,却也更加坚定。
比尔则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的黑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冷光。
凌云的努力,他的合纵连横,在绝对的力量和冰冷的算计面前,仿佛一场早已被看穿剧本的演出。而演出的终章,正在无声地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