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们回来了,娘带了好多东西。”钱满满看见屋檐下的人,欢快的跑了过去,身后两只辫子还在一甩一甩的,钱多多跟在身后,气喘吁吁的,差点被门槛绊倒。
“回来了,先回屋休息一下吧,我先把这些东西弄完。”钱铁柱放下手里的工具,身上的木屑纷纷扬扬的落下,伸出手扶住了冲过来的钱满满和钱多多,眼睛却越过两人的头顶,看向了跨进院门的张秀兰。
“对了,灶台上凉了些水,渴了就先喝点。”
“行,我先去把东西放一下。”张秀兰也是笑了笑,然后冲钱有粮招了招手,“有粮,拿着麦芽糖去和你妹妹她们分一下。”
“好的。”钱有粮放下了背篓,开心的拉着两个妹妹去屋里分糖了。
“铁柱,今天我和大嫂看见集市上有卖土布的,不要布票,就买了两匹。”张秀兰放下东西,又来到了院子里,看着在打造五斗柜的钱铁柱,说道。
“那给你和孩子做身衣服吧。”钱铁柱想也没想,直接就说了出来,“不够就看看再买点。”
张秀兰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咱们一人可以做一套了,先给你做。”
“不用,我这还有衣服。”
“家里东西添置的差不多了,就是钱和票也没多少了。”张秀兰摸摸兜里的钱,叹了口气,出门时小有家资,回来后就快身无分文了。
“你别管了,我这两天接了不少活,这会县上要结婚的不少,买家具的也不少,今天这个马上做完了,回头他来送钱,你把钱收起来。”钱铁柱回头看见张秀兰的脸上神色忧愁,直接站了起来。
“那太好了。”张秀兰立马不愁了,“要是咱家能有个工人就好了,我今天看到售货员,一个个身上穿着的确良的衣服,干干净净的,真精神。”
“工人哪是这么好当的。”钱铁柱瞅了张秀兰一眼,“先去做饭吧。”
“也是,这工作也不好有啊。”张秀兰想了想,自嘲了一句,“要是以后有粮他们能有个工作我睡着了也能笑醒。”
钱铁柱也没再说话,认认真真的打着手里的柜子,家具打造的很是精美,没有钉子,木材拼在一起只用了榫卯结构,钱多多在院子里吃糖的时候,好奇的在旁边瞅了好一会。
夜深了,大地都寂静下来绝大多数人都进入了梦乡。钱铁柱此时却轻轻翻了个身,但是又像怕惊醒了身旁熟睡的张秀兰,放慢了动作。
钱铁柱睁着眼睛,盯着房梁上垂下的干辣椒串,但是思绪却飘得老远。白天张秀兰那句有粮他们要是能有个工作,就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悄悄扎了根。
饥荒那几年的事,他可记得清清楚楚。钱家村饿得树皮都啃光了,可县里机械厂的老赵,每个月还能拎回半袋玉米面。
尤其是今年年景好了,那些吃公家饭的,更是顿顿有白面,时不时的还能吃到肉。
他前前后后给镇上不少工人家里打过家具,那些刷着蓝漆的铁饭盒、印着红字的搪瓷缸,哪一样能不让人眼热。
今天张秀兰只是瞧见售货员们坐在柜台后头光鲜体面,但是却不知道这背后的门道。
钱铁柱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炕沿,他得去找钱春生问问。那小子现在在县运输队当调度,上回喝酒时还提过一嘴,说车队缺个修车的学徒。
窗外传来几声零星的犬吠,钱铁柱又翻了个身,木头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张秀兰在睡梦中咕哝了一句,无意识地往他这边靠了靠。他轻轻给她掖了掖被角,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后天正好借口送柜子去县里,顺道找春生喝两盅。
月光悄悄爬上了炕头,照在墙角那摞崭新的土布上,灰色的布面泛着幽幽的光,钱铁柱缓缓闭上了眼睛。
钱铁柱拍了拍手下的柜子,借了村里的牛车,去了县上,先给那家人把柜子送了过去,后面就去找了钱春生,两人也算发小,但是钱春生有个叔叔在县上当了个主任。
“春生。”钱铁柱来到钱春生的家门口,喊了一句。
“哎,铁柱,你咋来了。”钱春生出来看见钱铁柱也很是惊喜,两人可是穿开裆裤的交情,“走,你来了,不管咋跟我去喝两杯。”
“我这不是过来送家具,顺道过来看看你。”钱铁柱挠了挠头,“正好我也给你带了花生啥的,还有家里种的菜。”
“你来就行了,咋还带东西。”钱春生给钱铁柱递了一根烟,也没拒绝钱铁柱的东西,他可不觉得有啥的,俩人以前都快吃一锅饭了,好兄弟拿过来的推啥推。
“怕你吃不上饭啊。”钱铁柱也是和钱春生太熟了,直接调侃了一句。
“去你的吧。”钱春生直接给了钱铁柱一拳,笑骂道,“媳妇,拿进屋吧,今天我们可有口福了。”
钱铁柱和钱春生两人坐在炕上,面对面的坐着边吃边聊,你一言我一语,气氛是真好。
“春生,前两天你说的那个工作咋样了。”钱铁柱也不跟钱春生客气。
“咋了,你有意向,那我帮你去问问,就是贵了点,前两天听说要500块。”钱春生吃了一口花生米,又美滋滋的喝了口酒。
“我就不了,当个木匠也不错,这不是有粮大了吗,想着找个活计。”
“有粮才十二吧,厂里最小也要十六的。”
“早做打算,早轻松呗,提前看看呗。”钱铁柱和钱春生碰了一下酒杯。
“也是,工作是挺难找的。”钱春生也点了点头,“要不送有粮去读书吧,正好还小,后面有学历厂子找人也有优势。”
“读书?”钱铁柱有点疑惑的看着钱春生。
“对,厂子前段时间有招人,但要初中学历,上了中专,直接包分配的。”钱春生点了点钱铁柱,小声地说道,“现在有粮还小,厂子不要的。”
“行,不聊这了,你最近咋样。”钱铁柱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也岔开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