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锯战还在死磕。林晚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被撕成八百瓣了,每一瓣都在体验着不同的、活生生的地狱。
一会儿是泥巴堵住口鼻的窒息感,是被活埋的囚犯;一会儿是祭坛下冰冷的石头硌着骨头,是被献祭的少女;转眼又缩回养父母家那个潮湿的杂物间,听着外面的打骂声,浑身抖得像筛糠……
无数种恐惧,无数段人生最绝望的时刻,在她意识里轮番上演,像个永不停歇的恐怖马戏团。
但奇了怪了,在那家族徽记化成的温暖根系死死锚定下,在她自己那股从烂泥坑里爬出来的韧劲儿支撑下,她那点核心意识,就像暴风眼里的一小块平静,愣是没散。
她一边挨着,一边竟然开始琢磨起来,像个变态科学家,又像个饿急眼了看见满汉全席的乞丐,疯狂地分析、吸收、理解着这些“恐惧”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她渐渐咂摸出点味道来了。这“畏”,听着名头吓人,其实压根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神。
它就是个老掉牙的、由无数恐惧情绪攒出来的破烂集合体,一个特别能苟的寄生虫。
它牛逼的地方在于没人理解它,一旦被人看穿了底裤,它自个儿也他妈的在害怕!怕被理解,怕被掌控!
拉锯战中,林晚意识面临分裂危机。
想到这儿,林晚心里那点狠劲彻底压倒了恐惧。她不再费劲巴拉地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记忆“消灭”掉,那纯属扯淡。她开始把它们当成一种……资源。对,就是资源!
她试着调动精神,把一段关于“黑暗”的极致恐惧,不再视为威胁,而是像捏橡皮泥一样,把它编织成一层薄薄的、能融入周围环境的阴影屏障;又把一段关于“背叛”的钻心刺痛,提炼成一种能敏锐感知恶意的精神触角。
她不再试图“消灭”这些恐惧记忆,而是将它们视为一种“资源”。她开始尝试编织——将一段关于黑暗的恐惧,塑造成保护自身的阴影屏障;将一段关于背叛的恐惧,转化为洞察谎言的精神触角。
这一下,平衡彻底打破了!
那颗阴影心脏的搏动,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微弱,跟快要断电的破水泵似的。上面那些粗黑的缝合线,“嘣”“嘣”“嘣”一根接一根地崩断!
构成它本体的、最精纯的那些阴影能量,像是失去了主心骨,再也维持不住形态,疯了似的、不受控制地朝着林晚体内狂涌!百川归海都没这么利索!
心脏深处,发出了一种不再是愤怒咆哮,而是带着绝望和……哀求意味的悲鸣,像濒死野兽的呜咽。
阴影心脏的搏动越来越微弱,其上的缝合线纷纷崩断,构成它本体的阴影能量,如同百川归海,不受控制地涌向林晚。它发出了绝望的、带着哀求意味的悲鸣。
林晚眼神冰冷。
哀求?现在知道求饶了?
她脑子里闪过王姐瞬间干瘪的尸体,闪过李梅那渗着黑色粘液、不成人形的样子,闪过这洞穴墙壁上无数张痛苦凝固的人脸,闪过那些被它像养牲口一样圈养、收割的囚犯……
去你妈的哀求!
她没有半分怜悯,反而加速了吞噬的过程!同时,集中起刚刚获得力量、愈发强大的意志,观想出那枚燃烧的家族徽记,对着“畏”那点仅存的、代表着“掠夺”和“寄生”本能的原始意识,狠狠地压了下去,用精神层面的火焰将其彻底焚烧、净化!
林晚没有丝毫怜悯。她想起了王姐的干尸,想起了李梅的异化,想起了无数被它吞噬的灵魂。她加速了吞噬,并将“畏”那点残存的、属于“掠夺”和“寄生”的原始意识,用观想出的火焰徽记彻底焚毁!
当最后一丝精纯的、冰凉的阴影能量被她抽干、纳入体内,那颗巨大的、曾经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心脏,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彻底消散在空气中,连点渣都没剩下。
林晚站在原地,闭着双眼。洞穴还在稀里哗啦地塌,但她周围仿佛有个无形的圈子,落石都绕着走。
她外表看起来没太大变化,囚服还是那身破烂囚服,身上沾满血污尘土。但整个人的气质全变了。之前是隐忍,是恐惧中带着点狠辣,现在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像台风眼,外面狂风暴雨,中心却死寂一片。
当最后一丝阴影能量被吸入体内,那颗巨大的心脏彻底消散。林晚站在原地,闭着双眼。她的外表没有太大变化,但气质已然天翻地覆。周身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仿佛暴风雨的中心。
她缓缓睁开眼。
左眼,漆黑如墨,深邃得像两个无底洞,看久了仿佛能把人的魂儿吸进去,里面沉淀着刚才吞噬掉的、海量的恐惧能量。
右眼,却依旧清澈,保留着她原本的瞳色,只是在那瞳孔深处,隐约有一个微小的、火焰与藤蔓交织的徽记纹路一闪而过,代表着母亲留下的传承和她自身的意志。
就在她睁眼的瞬间,世界在她眼中变得不一样了。她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飘散着的、各种微弱能量的流动,像是多了层透明的滤镜。
更能看到周围废墟里,那些刚刚咽气或者还在垂死挣扎的囚犯、爪牙身上,正有模糊的、颜色黯淡的灵魂光点,晃晃悠悠地飘离他们的身体,带着茫然和无措,悬浮在空中。
这是……【灵视】?
她睁开眼,左眼漆黑如墨,仿佛蕴藏着无底深渊;右眼却清澈依旧,只是瞳孔深处,隐约有徽记的纹路一闪而过。
她获得了【灵视】,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飘散的微弱能量,以及……周围废墟中,那些刚刚死去或即将死去的囚犯和爪牙身上,正在缓缓飘离的、模糊的灵魂光点。
她心念微微一动,尝试调动体内那股崭新的、庞大而冰冷的力量。
她脚下的那片阴影,立刻如同活过来的黑色水流般,随着她的意念蠕动起来,甚至可以稍微改变形状。【阴影亲和】的能力,随着她成为“畏”之力的新主人,得到了翻天覆地的增强。
力量。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在血管里奔涌。她能感觉到,自己一个念头,就能让阴影化作利刃,就能制造令人崩溃的恐惧幻象。
但这力量的核心,是冰冷的,是空虚的,带着“畏”本源的那种吞噬一切的特性。爽是真爽,但心底深处,也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
她尝试调动力量,心念一动,脚下的阴影便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听从她的驱使。
【阴影亲和】大幅增强。
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但也感受到了灵魂深处传来的、源自“畏”本源的冰冷与空虚。
就在这时——
轰!!!
洞穴靠近边缘的一处岩壁,因为支撑的核心“畏”消失,能量彻底失衡,猛地炸开!碎石乱飞。
烟尘稍微散去后,露出了后面一个隐藏的、更加古老狭小的石室。
那石室中央,摆放着一个东西——一个由纯净水晶打造而成的、如同棺椁般的透明容器。
而水晶棺椁里面,安静地封印着一个灵体。
一个穿着简单衣裙的少女灵体,蜷缩着,像是在沉睡。
周身散发着一种柔和、温暖的白光,与这洞穴里残留的血腥、黑暗格格不入,仿佛淤泥里开出的一朵白花。
那灵体的模样,林晚认识。
是苏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