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的帐篷里，酒精灯的火苗舔着烧杯底部，陈教授正举着一个装着酒精的瓶子，准备往烧杯里倾倒。
“再等等，”许念伸手拦住了他，“温度还不够稳定，等液体完全澄清。”
就在这时，帐篷帘子被人猛地掀开，高德明像一头被追杀的野猪，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吼着什么。
“别……别用酒精！有毒！要死人！”
他脚下一个踉跄，直挺挺地朝着桌子扑了过来。
陈教授手一抖，瓶子里的酒精差点就倒了出去。周牧远紧随其后，虽然拄着拐，但动作比高德明稳得多，他一把揪住高德明的后衣领，才没让这个“人形炮弹”把整个临时实验室给端了。
“嚷嚷什么！”刘主任被吓得心脏都快停了，“什么有毒？”
高德明喘匀了气，指着陈教授手里的酒精瓶，脸都白了：“那玩意儿！营长刚从德国佬嘴里问出来的，稳定剂一碰高浓度酒精，就会冒出剧毒的气体！无色无味，吸一口就完蛋！”
帐篷里瞬间一片死寂。
陈教授低头看看手里的酒精瓶，又看看烧杯里已经分离出的甘油物质，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他刚刚要是手快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天……”老教授腿一软，扶着桌子才站稳。
许念的心也跟着沉了一下，随即一股无名火就窜了上来。她看向跟进来的周牧远，眼神里带着后怕和质问。
周牧远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很深。他知道，她不是在怪他，而是在害怕。
“他娘的！”高德明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这个汉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杂碎！他就是故意不说，想看着我们自己把自己毒死！”
“不，他不是故意的。”许念的声音冷了下来，她盯着那烧杯里的甘油，脑子飞速运转，“他只是没想到，我们真的能从一块肥皂里把这东西提出来。更没想到，我们唯一的溶剂就是医用酒精。”
这是一种属于顶尖技术人员的傲慢。汉斯认为他们这群“野蛮人”根本不配触碰到他研究的核心，自然也懒得提醒其中的危险。
“那现在怎么办？”刘主任看着那烧杯，像是看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这玩意儿碰都不能碰了？”
“谁说的？”许念忽然开口，眼睛里闪着一种异样的光芒，“这反而是个好消息。”
“好消息？”高德明从地上爬起来，一脸茫然，“许医生，你没被吓糊涂吧？这都快要命了。”
“任何弱点，只要利用得当，都能变成武器。”许念拿起一根干净的玻璃棒，指着烧杯，“汉斯告诉我们，稳定剂怕酒精。这就等于告诉了我们，该怎么拆掉这颗炸弹的引信。”
陈教授扶了扶眼镜，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在解药进入人体之前，就先用某种方式破坏掉稳定剂的结构？”
“对！”许念一拍手，“我们不需要跟它硬碰硬。只要能破坏它的稳定性，‘塞壬’病毒本身就会在短时间内失去活性，变成一堆无用的蛋白质。到那时，我们再用提纯后的乌头碱去清理残余的解旋酶，效果会好上百倍，对人体的伤害也能降到最低！”
一番话，让帐篷里几个男人都听呆了。
危险，在许念的嘴里，转眼就变成了机遇。
“可……不用酒精，我们怎么提纯乌头碱？又怎么去破坏那个稳定剂？”陈教授提出了最实际的问题。
“土办法。”许念的目光落在了帐篷外的夜色里，“我们没有精密的仪器，但我们有大自然。陈教授，你之前说的分段冷却法完全可行。我们可以搭建一个简易的蒸馏和冷凝装置，利用不同物质沸点和凝固点的差异，进行初步分离。至于破坏稳定剂……”
她看向周牧远：“我需要一些碱性更强的东西，比如草木灰。再要一些木炭，用来吸附杂质。”
周牧远二话不说，转身就对帐篷外的警卫下了命令。高德明也反应过来，立刻咋咋呼呼地带人去搜罗东西。整个营地，再次被这个小小的帐篷调动起来。
帐篷里只剩下周牧远和许念。
“你从哪儿给我找来一个师傅？”许念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周牧远正在帮她收拾桌子，闻言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秦刚。京城卫生部药品生物制品检定所的所长，国内这方面的第一人。”
“我不认识他。”
“现在认识了。”周牧远把一块干净的纱布递给她，“电报里，你就是他最得意的关门弟子。他脾气古怪，除了他认可的人，谁的面子都不给。只有这样，他才会用最快的速度，带着最好的东西来。”
许念擦着手，心里有点想笑。周牧远这人，真是把算计用到了骨子里，连人情世故都能拿来当武器。
“万一他来了，发现我是个冒牌货，把我们一起赶出去怎么办？”
“他不会。”周牧远看着她，语气很平淡，“等他看到你的本事，只会后悔没有早点收你当徒弟。”
这句不像情话的情话，比任何安慰都管用。许念心里那点后怕和紧张，不知不觉就散了。
她看着周牧远撑着拐杖，却依旧挺拔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男人虽然嘴笨，但总能用最直接的方式，把路给她铺平，把所有的障碍都挡在身后。
“谢了。”她低声说了一句。
周牧远回头，油灯的光映在他脸上，让他的轮廓柔和了许多。
“跟我还说这个？”他没笑，但眼神里有笑意，“赶紧干活吧，我的‘关门弟子’，你的便宜师傅，还在京城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许念被他逗乐了，白了他一眼，转身投入到新的实验方案设计中。
夜深了，一封加急电报，跨越千山万水，被送到了京城军区总司令的案头。
总司令看着电报上那几行触目惊心的字眼，脸色变得凝重。
“德制‘塞壬’病毒武器……全套原液……”他用手指敲着桌面，“这个周牧远，胆子比天还大！这种事也敢往电报上写！”
旁边的参谋长也是一脸严肃：“司令，这事非同小可。如果属实，那731营地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威胁？”总司令冷哼一声，把电报拍在桌上，“我看到的不是威胁，是机会！是天大的功劳！马上给我接卫生部！找一个叫秦刚的老家伙！告诉他，他最宝贝的徒弟在东北挖到了一个天大的宝贝，也捅了个天大的篓子，他要是不想给徒弟收尸，就立刻带上他所有吃饭的家伙，给我滚到东北去！要什么给什么，飞机专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