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大理寺笼罩在一种压抑的寂静中。苏无名坐在案牍库的阴影里,面前摊开着三份卷宗:南城香料掮客焦尸案、公主府侍女离奇死亡案,以及刚刚发生的太医署副使王德昌中毒身亡案。
日光透过高窗的格栅,在青砖地面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就像这案子里的线索,看似清晰,一抓却散。
“大人。”薛环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摞刚整理好的文书,“查过了,王德昌这三个月来的行踪记录。太医署的排班簿、他家的门房记录、还有几个相熟药铺掌柜的口供,都在这儿。”
苏无名抬起眼:“说说看,有什么异常?”
薛环将文书放在案上,翻开最上面一本:“王德昌的生活确实规律,太医署点卯极少缺席,每月休沐两日,偶尔会去平康坊的‘百草堂’——那是长安最大的药材商行之一,也会去西市几家胡商的香料铺子采买药材。但有一个地方,他最近两个月去了四次,每次都是休沐日的傍晚,且逗留时间不长,约莫半个时辰。”
“什么地方?”
“景行坊,一处名为‘云鹤斋’的私宅。”薛环指着记录,“宅子的主人登记在一个叫‘孙四郎’的名下,是个做绸缎生意的商人。但我派人去景行坊暗访,街坊都说那宅子常年大门紧闭,很少见人出入,偶尔有马车在夜间来去,也不知里面住的究竟是谁。”
“云鹤斋…”苏无名重复着这个名字,“‘鹤’字…会不会与‘鹤阁’有关?”
“我也这么想。”薛环点头,“已经安排了人手在景行坊附近暗中监视,看有没有可疑人物进出。不过,如果那里真是某个秘密联络点,王德昌一死,对方很可能已经警觉,暂时不会活动了。”
苏无名揉了揉眉心:“王德昌的死,说明对方已经知道我们在查朱鳞珀和鹤阁的事。而且动作比我们快。太医署内部一定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太医署…”薛环皱眉,“大人,太医署署令是张怀瑾,年近六旬,医术高明,为人谨慎,在太医署待了三十多年,深得宫中信任。两位副使,一位是王德昌,另一位叫李常明,专精针灸,性子孤僻,不太与人来往。下面还有医监、医正、医师数十人,药童、杂役上百。要查是谁泄露消息,恐怕不易。”
苏无名沉默片刻:“王德昌查朱鳞珀,用的是太医署的资源和渠道。他查阅典籍、询问同僚、甚至可能调用过某些珍稀药材的进出记录。这些动作,不可能完全避开旁人。尤其是…”他翻出王德昌书房那本《南海异闻录》的抄录副本,指着那行批注,“‘鹤阁旧档或载其详’。鹤阁旧档在哪里?太医署有没有可能存有副本?或者,王德昌是从别的途径得知鹤阁旧档中有相关记载?”
薛环眼睛一亮:“大人的意思是,王德昌可能先是在太医署查到了鹤阁的线索,然后才去别处寻找旧档?”
“对。”苏无名站起身,在狭小的案牍库中踱步,“鹤阁是前朝机构,本朝虽已不存,但其部分档案可能被并入了其他衙门。太医署主管医药,若鹤阁当年真的研究过朱鳞珀、赤焰砂这类奇物,相关记录最有可能被太医署接收,或者至少,太医署的人知道该去哪里找。”
“那我们现在…”
“不能明着查太医署的旧档库。”苏无名停下脚步,“对方已经警觉,我们若大张旗鼓,只会打草惊蛇。得找个由头,暗中探查。”
薛环为难:“太医署重地,没有正当理由,连大理寺的手令都未必好使。况且张署令那人,最重规矩…”
苏无名嘴角微扬:“我们不去查,让能去查的人去查。”
“谁?”
“卢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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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明寺后院的禅房里,药香弥漫。卢凌风靠坐在榻上,脸色比前几日好了一些,但仍旧苍白。裴喜君正在用小刀仔细地削着一只梨,果皮连着不断,垂下来像条淡黄色的丝带。
“让我去太医署?”卢凌风听完苏无名的来意,眉头微蹙,“我现在这样,怎么去?”
“不是让你去查案,是让你去‘看病’。”苏无名在他对面坐下,顺手接过裴喜君递来的一瓣梨,“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去太医署找署令张怀瑾诊治,合情合理。张怀瑾针灸之术长安闻名,你以范阳卢氏子弟、金吾卫中郎将的身份求医,他不会推辞。”
卢凌风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借看病之机,在太医署内走动观察,看能否发现与王德昌、鹤阁相关的蛛丝马迹?”
“正是。”苏无名点头,“太医署内部若真有人与幕后黑手勾结,必会留意大理寺的动静。但我一个少卿突然造访,目的太明显。你不同,你是伤患,且身份特殊,张怀瑾必定亲自接待。你只需在诊治间隙,装作随意问问太医署的藏书、旧档,特别是关于前朝医药机构的记载…张怀瑾年长,博闻强识,或许会透露些有用的信息。”
卢凌风沉吟:“这倒可行。但我对医药一窍不通,问得太刻意,恐惹怀疑。”
裴喜君这时轻声开口:“凌风哥哥,我可以陪你去。就说…我是担心你的伤势,随行照料。我对医药略知一二,若张署令提起相关话题,我可以接话,问得自然些。”
苏无名看向裴喜君,眼中露出赞许:“喜君这个主意好。你二人同去,一个伤患,一个关切亲友的闺秀,不会引起太多戒备。喜君,届时你多看多听,尤其注意太医署内的布局、人员往来,还有…张怀瑾书房或诊室内的陈设、书籍。”
“我明白。”裴喜君点头。
卢凌风却有些不自在:“喜君去那种地方,怕是不便…”
“有何不便?”裴喜君抬眼看他,目光清澈,“太医署也有女医,我去探望病人,合情合理。再说,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总是好的。”
苏无名笑道:“凌风,你就别推辞了。喜君聪慧细心,定能帮上忙。不过…”他神色严肃了些,“你们此去,务必小心。太医署若真藏着秘密,张怀瑾未必干净。此人能在太医署掌权三十年,绝非简单人物。你们只探查,莫要妄动,更不要打草惊蛇。”
“知道了。”卢凌风沉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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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晨光初露。
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太医署侧门外。卢凌风在裴喜君的搀扶下下了车,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圆领袍,外罩一件青色半臂,腰间悬着一块质地上乘的玉佩,虽脸色仍显苍白,但刻意挺直了腰背,倒有几分世家子弟的清贵气度。裴喜君则是一身藕荷色襦裙,梳着简单的双髻,只簪了一枚素银发钗,温婉安静。
门房验看了卢凌风的金吾卫腰牌和名帖,不敢怠慢,连忙引着二人入内,同时差人去禀报张署令。
太医署占地颇广,分前、中、后三进院落。前院是衙署公廨,处理日常公务;中院是各科诊室、药房及医官们的值房;后院则是藏书阁、药材库及一些特殊用途的房舍。庭院内栽种着不少药用植物,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苦香。
两人被引至中院一间布置雅致的诊室等候。不多时,一位须发花白、面容清癯的老者缓步走了进来,身着深青色官服,正是太医署署令张怀瑾。
“卢中郎将,久仰。”张怀瑾拱手,声音温和,“裴小娘子也来了,请坐。”
寒暄几句后,张怀瑾仔细询问了卢凌风的伤势情况,又为他诊脉、查看伤口愈合状况。卢凌风按照事先与苏无名商量好的说辞,只说是追捕贼人时中了暗器,伤口反复,总觉气力不济。
张怀瑾诊脉良久,眉头微蹙:“中郎将的脉象确有些虚浮,外伤虽在愈合,但气血受损,需好生调养。老夫为你施针一次,再开个方子,益气补血,兼清余毒。只是这调理非一日之功,须得静养,切忌再动武劳神。”
“有劳张署令。”卢凌风道谢。
张怀瑾取出针囊,让卢凌风躺到一旁的榻上,开始施针。他的手法娴熟沉稳,下针精准,一边施针,一边与裴喜君闲聊。
“裴小娘子也懂医理?”
裴喜君微微欠身:“不敢说懂,只是自幼体弱,家中常请医问药,耳濡目染,略知皮毛。家父也曾教导,多读些书总是好的,所以医书也翻过几本。”
“哦?”张怀瑾似乎来了兴趣,“不知裴小娘子都读过哪些医书?”
“《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略读过,还有些本草图鉴。”裴喜君回答得体,“不过都是囫囵吞枣,难解精要。倒是前几日偶然见到一本《南海异闻录》,里面记载了不少奇花异草,颇有趣味。”
她看似随意地提起,目光却悄然留意着张怀瑾的反应。
张怀瑾捻针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南海异闻录》…那是前人所撰的杂记,收录了不少南海之地的风物传闻,其中医药部分真伪参半,不可尽信。不过,闲暇时翻翻,开阔眼界倒是好的。”
“署令说的是。”裴喜君顺着话头,“那书中提到一种叫‘朱鳞珀’的奇物,说其性热,需以寒引…也不知是真是假。咱们中原之地,怕是难得一见吧?”
张怀瑾这次停顿的时间稍长了些。他慢慢捻动着卢凌风肩井穴上的银针,缓缓道:“朱鳞珀…老夫倒是有所耳闻。据传是南海深海之物,形如琥珀,内有赤纹如鳞,极为罕见。至于药性…古籍记载不一,有的说可活血化瘀,有的说能镇惊安神,还有的…”他顿了顿,“说其性燥烈,需谨慎配伍。裴小娘子是从何处看到此书?”
“是从一位朋友处借阅的。”裴喜君含糊带过,“听署令这么说,太医署的藏书里,想必也有关于此物的记载?”
张怀瑾笑了笑:“太医署藏书数万卷,前朝今朝的医典、方书、杂记皆有收录。不过嘛,这等稀罕物件的记载,多半混杂在各类游记、杂录之中,查找不易。且许多说法荒诞不经,仅供参阅,不足为凭。”
他的话滴水不漏,既承认太医署可能有相关记载,又轻描淡写地将其归于“荒诞不经”的杂记,让人抓不住把柄。
这时,卢凌风适时地“嘶”了一声,似是因施针有些痛感。
张怀瑾注意力转回,温言道:“中郎将稍忍,这针需留一刻钟。”他又对裴喜君道,“裴小娘子若对医药有兴趣,待中郎将施针完毕,老夫可让人带你去前院的书库看看,那里有些基础的医书和图谱,适合入门。”
“多谢署令美意。”裴喜君道谢,心中却知那张怀瑾是不愿她多问,更不会让她接触真正的旧档库。
施针结束后,张怀瑾开了药方,又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便客气地送客。整个过程,他举止得体,言谈谨慎,没有丝毫破绽。
一名药童引着卢凌风和裴喜君往外走。经过中院廊下时,裴喜君忽然脚下一滑,“哎呦”轻呼一声,身子歪向一旁,手扶住了廊柱。
“裴小娘子小心!”药童连忙去扶。
卢凌风也伸手扶住她:“没事吧?”
裴喜君摇头,脸色微红:“没事,踩到块松动的砖了。”她借着整理裙摆的姿势,迅速扫了一眼刚才扶过的廊柱底部——那里有一小片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但被灰尘半掩着,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她心中一动,却不动声色,继续跟着药童往外走。
出了太医署,上了马车,裴喜君才压低声音对卢凌风道:“凌风哥哥,刚才那廊柱下,有血迹。”
卢凌风眼神一凝:“新鲜的吗?”
“不,干了有段日子了,混在灰尘里。”裴喜君回想道,“位置很隐蔽,像是擦拭过但没擦干净。而且…那附近的地砖,有几块确实有些松动。”
卢凌风沉吟:“太医署每日人来人往,有血迹不奇怪,或许是哪位医官处理伤患时不小心沾上的。但特意擦拭…”
“还有,”裴喜君继续道,“张署令的诊室里,书架上多是常见的医典,但我在他书案一角,看到了一本《鹤林玉露》。”
“《鹤林玉露》?那不是笔记小说吗?”
“是,但张署令那本是旧版,书脊有些破损,露出里面一页纸角。”裴喜君回忆着,“那纸角的颜色和质地,和我之前在苏哥哥那里看到的、王德昌书里夹着的那种‘典签纸’很像,都是那种特殊的浅黄色。”
卢凌风坐直了身体:“你是说,张怀瑾也可能有典签纸?”
“我不敢确定,只是匆匆一瞥。”裴喜君谨慎道,“但那张署令,说话太谨慎了。我问起朱鳞珀和旧档,他虽然回答,却句句都在撇清,像是不想深谈。”
卢凌风点头:“他确实有所保留。不过,单凭这些,还不能断定他与王德昌之死有关。”
“那我们现在…”
“先回去,把情况告诉无名。”卢凌风道,“另外,你看到血迹和松动地砖的位置,还记得吗?”
“记得,从中院往药房去的廊下,左边第三根柱子。”
“好。”
马车驶离太医署,汇入长安街市的车马人流中。
他们不知道的是,太医署后院藏书阁的二楼窗后,张怀瑾正静静站着,目送马车远去。他手中捻着一串乌木佛珠,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许久,他转身,对阴影中一个模糊的人影低声道:“他们起疑了。卢凌风不是来治伤的,裴喜君更不是来学医的。”
阴影中的人声音嘶哑:“王德昌的事,处理干净了吗?”
“干净了。所有与他私下查阅鹤阁旧档、打听朱鳞珀相关的记录,都已销毁。那张典签纸…也按吩咐留了空白,他们查不到源头。”
“不够。”阴影中人冷冷道,“卢凌风和苏无名都不是易与之辈。他们既然盯上了太医署,就不会轻易放手。王德昌虽然死了,但他之前接触过的人、查过的线索,都有可能被他们重新挖出来。”
张怀瑾捻动佛珠的手停住:“您的意思是…”
“‘账册’还在你这里吧?”阴影中人问。
张怀瑾脸色微变:“在…在密室。”
“今夜子时之前,处理掉。”阴影中人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连灰都不要剩下。太医署,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是。”
窗外的光渐渐西斜,将张怀瑾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站在那里,许久未动,只有手中佛珠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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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苏无名听完卢凌风和裴喜君的叙述,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
“张怀瑾果然不简单。”他总结道,“应对得体,滴水不漏。但他越是这样,越说明太医署有问题。喜君看到的血迹和典签纸的线索很重要,虽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却给我们指明了方向。”
“接下来怎么办?”卢凌风问,“直接搜查太医署?恐怕不妥。”
“当然不能。”苏无名摇头,“太医署是朝廷要紧衙门,没有确凿证据,谁也不能轻动。况且,若真如我们所料,张怀瑾与幕后之人有牵连,我们一动,对方立刻就会知道,反而会打草惊蛇。”
薛环在一旁道:“大人,监视‘云鹤斋’的人回报,那宅子这两日毫无动静,连个送菜的人都没有,像是空宅。”
“空宅?”苏无名皱眉,“继续监视,不要松懈。对方可能只是暂时蛰伏。”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挂着长安城坊图前,目光在景行坊、太医署、公主府几个位置之间游移。
“王德昌的死,切断了我们一条重要的线。但对方不可能将所有痕迹都抹干净。太医署内部,一定还有我们没发现的线索。”苏无名转过身,“凌风,喜君,你们今日去,可曾注意到太医署内,有什么地方是普通医官、药童不能随意进出的?”
卢凌风回想:“后院。我们只到了中院,后院有单独的门禁,有杂役把守,说是藏书阁和贵重药材库所在,闲人免入。”
裴喜君补充:“张署令送我们出来时,我瞥见后院门内似乎还有一道影壁,看不清里面情形。”
“后院…”苏无名沉吟,“太医署的旧档库,很可能就在后院。王德昌若要查阅鹤阁旧档,必然要去那里。”
“可我们进不去。”卢凌风道,“没有正当理由,硬闯朝廷官署,罪名不小。”
苏无名笑了笑:“硬闯当然不行。但若是…失火呢?”
几人皆是一愣。
“大人,您是说…”薛环眼睛瞪大。
“不是真放火。”苏无名摆手,“是制造一点‘小意外’,让太医署后院不得不打开门禁,让所有人出来避险。届时混乱之中,我们的人或许有机会混进去,或者至少,能看清后院的大致布局、守卫情况。”
卢凌风皱眉:“这太冒险了。万一控制不好,真烧起来,损失朝廷藏书药材,罪责不小。”
“所以需要周密计划。”苏无名道,“而且,不能由我们的人动手。得让‘意外’看起来合情合理。”
“怎么合情合理?”裴喜君问。
苏无名走到案前,抽出一张纸,快速写下几行字:“太医署后院有药材库,储存大量干燥草药,最忌明火。但每日煎药、制药,又离不开火。若是某处煎药的炉火不慎引燃杂物,蔓延开来…虽不至于酿成大灾,但足够引起一场混乱了。”
薛环明白了:“大人是想找太医署内部的人…”
“不。”苏无名打断,“太医署内部的人,我们一个也不能信。这件事,得靠外面的人做,而且,要做得像是无心之失。”
他看向卢凌风:“凌风,你在金吾卫中,有没有信得过的、手脚利落又懂分寸的兄弟?”
卢凌风思索片刻:“有。金吾卫右街使赵朗,是我旧部,为人机警,身手也好。”
“好。”苏无名将写好的纸递给他,“你去找他,如此这般交代。记住,只是制造烟雾和小范围火苗,引起警觉即可,绝不能真的烧起来。时间…就定在明日晚膳前后,那时太医署人少,但还有值夜的医官和杂役。”
“我明白了。”卢凌风接过纸条,仔细看了一遍,收入怀中。
“薛环。”苏无名又道,“你带几个精明能干的手下,明日傍晚提前在太医署附近埋伏。一旦后院‘失火’,门禁打开,人员外撤,你们就趁乱混进去。目标明确:找到旧档库的位置,观察其结构、守卫,若有可能,看看里面是否有关于鹤阁、朱鳞珀、赤焰砂的目录或索引。但切记,不要动手偷取任何东西,不要留下痕迹,看一眼就撤。”
“是!”薛环领命。
“我做什么?”裴喜君问。
苏无名看向她:“喜君,你和我一起,明日傍晚‘恰好’路过太医署附近。若真起了骚乱,我们以关切之名进去看看,算是给薛环他们打个掩护,也能从张怀瑾的反应里,看出些端倪。”
分配已定,众人各自准备。
苏无名独自留在案牍库,目光再次落在那三份卷宗上。焦尸、侍女、副使…三条人命,都指向同一个秘密。而太医署,就像是这个秘密的一个枢纽,连接着宫廷、权贵、黑市,还有那个神秘的“鹤阁”。
他拿起王德昌批注的那页纸副本,看着那行字:“性热,需以寒引…与赤焰相冲…鹤阁旧档或载其详。”
“寒引…”苏无名喃喃自语,“究竟什么是‘寒引’?与赤焰相冲…又是怎么个冲法?”
他隐约觉得,这不仅仅是药性的描述,更像是在说某种…仪式?或者…阵法?
这个念头让他后背泛起一丝凉意。若真涉及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那这案子,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危险。
窗外暮色渐沉,长安城的灯火次第亮起。这座辉煌的城池,在夜色掩盖下,不知还有多少秘密在悄然涌动。
苏无名吹熄了蜡烛,陷入一片黑暗。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更鼓声,在寂静中回荡。
明日,又将是一场无声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