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个潮湿阴暗的地下室，林辰反锁了门，背靠着冰冷的铁皮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手机屏幕还亮着，银行余额和负数的阳寿交替在他眼前闪现。五千块，真实地躺在他的账户里。房东的催债信息似乎不再那么刺眼。他甚至可以给父母转去一部分，让他们暂时安心。
金钱的诱惑是实实在在的，瞬间缓解了他经济上的燃眉之急。但这种缓解，却伴随着一种更深层次的不安和负罪感。
他用五年的寿命，和不知道是什么的“一魂一魄”，换来了这五千块。这钱……干净吗？或者说，这交易，真的值得吗？
还有那个工装男人……他被送到那个“渡灵驿站”之后，会怎么样？投胎？还是……被那个官服“人”吃掉了？想到包裹消散时，那个虚影露出的解脱表情，林辰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但那种参与了某种未知、诡异流程的膈应感，依旧挥之不去。
身体的感受同样糟糕。从外面回来后，那种由内而外的冰冷感并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片冰凉，完全没有正常人的体温。手脚更是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这就是“阳气衰弱”吗？
他强打着精神，通过手机银行，迅速支付了拖欠的房租，又给母亲的账户转去了两千块钱。几乎就在转账成功的瞬间，母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小辰！你怎么突然赚这么多钱？你找到好工作了吗？别太累着自己啊……”母亲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和担忧。
听着母亲关切的声音，林辰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带着一丝轻松：“妈，你放心，我找到一份……嗯，外勤的工作，待遇挺好的，就是刚开始忙点。这钱你拿着，给我爸买点好的，药别断了。”
“好，好！我儿子有出息了！你自己在外边一定要注意安全，吃好点……”母亲絮絮叨叨地嘱咐着。
挂了电话，地下室里重新恢复了死寂。经济的压力暂时解除，但对未知的恐惧和身体的不适，如同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
疲惫如同山一样压来，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巨大消耗。他连衣服都没脱，直接瘫倒在那张硬邦邦的板床上，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沉睡。
然后，噩梦开始了。
他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冰冷的、由无数碎片组成的旋涡。
震耳欲聋的机械轰鸣声……沾满油污的操作台……闪烁的红色故障警报灯……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满脸惊恐的男人在拼命拍打着什么，声嘶力竭地喊着，但声音被噪音淹没……失控的钢铁巨臂……绝望的眼神……最后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和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是那个工装男人！他在经历他临死前的记忆碎片！
林辰在梦中拼命挣扎，想要逃离，但那冰冷的触感和绝望的情绪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将他死死地拖住，让他一遍又一遍地重温着那场 工业事故的最后一刻。
“啊！”
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窗外，天刚蒙蒙亮，微弱的光线透过半地下的窗户，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让房间里的阴冷更加分明。
他大口喘着气，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个工装男人最后的惨叫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依旧一片冰凉，甚至比睡前更冷了。那种魂魄缺失带来的空虚感和身体的寒意，交织在一起，让他感觉自己不像个活人。
他看向手机，时间是清晨六点多。仅仅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却感觉比连续通宵还要疲惫。
这就是代价吗？不仅寿命被扣，身体变得异常，还要被迫承受那些亡魂临死前的痛苦记忆？
他蜷缩在床上，用薄薄的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阳光努力地想透过蒙尘的窗户挤进来，但照在他身上，只有光，没有热。他仿佛被这个世界隔绝开了，成了一个活在阴影里的异类。
就在他被这种无尽的冰冷和孤独感包裹，几乎要窒息的时候，床头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铃声！
不是 App 的提示音，是正常的来电铃声！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
谁会这么早给他打电话？房东？朋友？还是……
林辰看着那个不断闪烁的陌生号码，心中警铃大作。他现在对任何超出常规的事情都充满了恐惧。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没有立刻说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戏谑，却又异常清晰的年轻男声：“喂？是新来的‘快递员’兄弟吗？昨晚的 d 级任务，体验如何？阳寿倒贴的滋味，爽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