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一片死寂，只有五皇子赵钰泽沉重的呼吸声回响着。
他额头抵地，行了大礼。“求父皇明察！儿臣愿以皇子之身作保，只求父皇准萧将军重新彻查此案。”
皇上猛的拍案而起。“放肆！”龙案上的奏折被震落在地，发出清脆响声。
六皇子赵钰桓后背几乎湿透。他五哥并未提会为高义求情。如今这出，是真的要保这人吗？为了让太子与高家反目？
二皇子赵钰皓与四皇子赵钰易，只起初为赵钰泽捏把汗，倒也没其他心思。
高家是太子的人，太子为避嫌不敢出面，老五站出来保高家人，这是向太子示好、还是为了他自己拉拢高家？
不管哪种结果，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见父皇动怒，下意识为老五担忧。
三皇子赵钰礼目光复杂的看着赵钰泽，这个五弟，比他想象心思深沉。
以往怕是被这人蒙蔽，以至很少提防。
赵钰泽感受到父亲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但他仍一动不动跪着。
这是他最好的机会。高义不倒，高家军就不会成为太子依仗。
老将军更不会背负骂名与屈辱。
他问过自己，真的只是为了夺嫡才要保住高义吗？
答案不是。
无论作为大齐皇子，还是未来君王，他都希望高义这样的忠臣好好活着。
他要告诉世人，如高老将军这般英雄，他赵钰泽，愿以命相护。
“皇上息怒！”满朝官员皆跪。
皇上看着满堂众人，再看他倔强的儿子，终是渐渐平息了心中怒气。
他喜欢的，不就是赵钰泽的纯善吗？
太子一党日渐崛起，太子野心昭然若揭，而他的钰泽，仍保有一颗正义之心。反观太子，一身乱糟糟官司，自己不清白，还连累太子妃祖父。如今，连为老人家说句话都做不到。
让人失望至极。
他当初为何会选这样的人做储君？
“都起来吧。”
他又问萧荣轩：“萧将军，朕让你查案许久，你觉得此案是谁之过？”
萧荣轩没料到皇上会在大殿问得如此直白。
今日他也是头疼。
赵钰泽拦人是他们商量好，可没想到，这人情到浓时，竟将皇上逼得进退两难。更没想到，这父子俩一个毛病，把他架在火上烤。
他理了理思绪上前。“启禀皇上，臣连续数日审问，高岳口供一直未变，声称此事与他人无关。养私兵，只为他日争家主之位。
他口中对高老将军抱怨良多，说高老将军素日只看重二房嫡子高晨。
玉洲一事，他只是拿银子办事，雇主何身份并不知情。
因私兵军费颇高，他才接下此等买卖以充军饷。”
皇上看看高义又看看他。“你如何确定他所言是真？”
萧荣轩不闪不躲，理直气壮。“进了金吾卫刑房，没有人不吐真话。”
皇上：“......”
高义：“......”
满朝文武：“......”
皇上又问他：“账簿一事查的如何？”
萧荣轩知道他是借自己之口。“臣有一猜测，请皇上恕臣斗胆。”
皇上沉声道：“恕你无罪。”
萧荣轩直言道：“臣以为，账簿外泄，以至幕后之人心慌，这才找到高岳想要屠城灭口。
或许他的第二步计划，是打算让高岳杀账簿上的人，未料，高岳被擒。
幕后之人无法，只能自己动手灭口。
除此之外，臣想不到其他原由，为何最近上报死亡官员，俱是与账簿之人相符。未免太过巧合。”
太子脸色越发难看。萧荣轩果然聪明，聪明到差点让他以为，自己所做一切，皆是在他眼皮子下所为。
不过就算父皇如何怀疑，也查不到一点证据。那些贪了赈灾银子的人，虽是他默许，但并非都是他的人。即便他们今日不死，日后也不能留。
他是太子，需要很多银子养兵养幕僚，他的银子都花在正事之上。眼下一切，皆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有苦衷与难处，他为的是大业。
登基为帝，便不再需要偷偷摸摸，整个国库尽属于他，想做什么都可。
但那些人是纯粹的贪心，为的是一己私欲。他们该死。
三皇子相较于他，淡定许多。
皇上颔首。“此事，由你继续查下去。
那些人死有余辜。没有他们这些蛀虫，我大齐百姓也免去诸多苦。
你与五皇子说得对，高义忠君忠国，朕不能因高岳一人之过，让他受牵连。”
众人再次下跪高呼“皇上圣明”。
高义再次含泪叩谢圣恩。
他不敢想，诛九族的大罪，竟只处置了一个罪魁祸首。原本，他没想到会活着离开京城。他想以自己一命换取全族活。
他赌皇上会心软。
当他的尸首血淋淋在皇上眼前，皇上会记起他的忠义，会饶过高家。
皇上不仅不要他死，还饶过高家。
高岳被处以斩立决，明日行刑。
太子身形不稳，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太子妃。更不知道如何向高胜开口。
经此一事，怕是彻底让高家与他离了心。高家如今，只余一个高胜支持他。
皇上知晓线索已断，很难再查下去，可他并不想轻易放过太子。
“玉洲那边还需银两。此事，由文武百官共同凑齐。”
他未理会满堂众人的惊讶神色。“太子是未来储君，便出十万两吧。”
太了猛的抬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当他看到皇上眸底一片冰冷，心中被惧意淹没。
皇上移开视接着道：“其余五位皇子各一万两。
从二品以上官员，五百两起，多多益善。
二品以下官员，一百两起。”
每个人的头都压得极低，盘算银子要如何出。
退朝前，皇上单独留下高义与萧荣轩。
二人跟在他轿辇后去了御书房。
高义垂首跪于他面前。“皇上，微臣有罪。”
皇上半晌开口：“起来吧。一把年纪，别动不动跪着。”
高义鼻子发酸，红了眼睛。
“朕知道不是你的错。我们多年未见，好好说说话吧。
这样的机会于我们而言，只会越来越少。”
高义因他的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