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被冻住一样,僵在椅子上,与墙上那个模糊的瞳孔轮廓对视。那不是视觉上的错觉,而是一种来自骨髓深处的感知——冰冷的、粘稠的、充满了无尽怨恨的“注视”,正穿透墙壁,牢牢地钉在我身上。
“爸爸在墙上看着我们呢……”
隔壁女人那阴森的哼唱声,仿佛又在我耳边响起。这一次,我不再觉得那是疯话或恐吓。那是一个陈述句,一个冰冷、残酷的事实。
我猛地从椅子上跳下来,踉跄着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冰冷的冰箱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我死死盯着那面墙,白色的涂料此刻看起来像裹尸布,平整的表面下,隐藏着无法想象的恐怖。
那个维修老师傅惊恐的脸,他语无伦次的叫喊,绝不是装出来的。他看到了!他真的看到了墙里有东西在动!
灭门惨案……失踪的男主人……被砌进承重墙……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像一块块冰冷的拼图,在我脑海里咔嚓咔嚓地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那个男人,没有失踪。他一直都在。就在这面墙里。以一种非生非死的状态,存在着,注视着隔壁他曾称之为“家”的空间,注视着他疯癫的妻子和死去的孩子,也注视着……如今住在这里的我。
“看着我们呢……”
那股冰冷的注视感并没有因为我的后退而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它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刺穿墙壁,扎进我的皮肤,钻进我的血管,随着血液流遍全身。我开始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不是环境温度低,而是从身体内部透出来的阴冷。
我冲进卧室,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个老旧但还能用的强光手电筒。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向那面墙。我必须确认!我必须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我颤抖着打开手电,炽白的光柱打在墙上那个模糊的斑点位置。光线很强,几乎有些刺眼。我凑得非常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冰冷的墙面。
在强光的直射下,那块略深的斑点显得清晰了一些。那纹理……那轮廓……越看越像……像一个因极度痛苦而扭曲、放大的人眼瞳孔!周围的放射状细纹,也更像是因为墙体材料的细微裂纹和涂料堆积形成的、模拟了眼周褶皱的诡异图案。
但它仍然是静止的。只是涂料和墙壁的纹理。
难道……真的是心理作用?是张阿姨的故事和维修师傅的过激反应,给我造成了强烈的心理暗示,让我产生了幻视和幻触?
我稍微松了口气,但心底的不安却丝毫未减。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太真实了。
就在这时,“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重重撞在墙上的声音,猛地从隔壁304的方向传来!声音很大,震得我脚下的地板都微微颤动了一下。
我吓得手电筒差点脱手,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隔壁不是空了吗?怎么会有声音?!
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死寂。
只有我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擂鼓般的心跳。
几秒钟后,又是一声!
“咚!”
这次更清晰,带着一种……绝望的力道。像是有人用身体,或者用头,在疯狂地撞击墙壁。
紧接着,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呜咽声,混合着撞击声,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那声音沙哑、破碎,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和疯狂,不像是人声,更像是……野兽垂死的哀嚎。
是那个死去的女主人的鬼魂?还是……墙里的那个?
恐惧像潮水般淹没了我。我再也无法忍受,转身就想逃离这个房间,逃离这个公寓!
可我的脚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那股冰冷的注视感,此刻变得无比强大,它不再仅仅是感觉,它仿佛化作了实质的枷锁,缠绕在我的脚踝上,将我牢牢钉在原地。
与此同时,我左肩的位置,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感觉,就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地掐住了!
我猛地扭头看向左肩——什么都没有。但那股刺痛感和冰冷的触感,却真实得可怕。
墙上的那个“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不,不是瞳孔在动。是它周围的墙面,那些细微的裂纹,仿佛活了过来,像黑色的血管一样,极其缓慢地、扭曲地蔓延开一丝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痕迹。
那个维修师傅没有看错!
墙里的东西……是活的!它在动!它在试图……出来!
“咚!咚!咚!”
撞击声变得更加密集和狂暴,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抓挠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用指甲疯狂地刮擦着墙的内侧。
呜咽声也变成了歇斯底里的、混合着哭嚎和狂笑的诡异声音,穿透墙壁,直接钻进我的脑髓。
“宝宝……爸爸……看着呢……我们都……在一起……”
隔壁女人那阴森的声音,也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温柔的哼唱,而是充满了扭曲的快意和怨毒,与墙内的撞击声、抓挠声、呜咽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来自地狱的协奏曲。
冰冷的注视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左肩的刺痛越来越剧烈。我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形的压力碾碎了。
我再也支撑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连滚爬爬地冲出厨房,疯狂地扑向大门,颤抖着手拧开门锁,不顾一切地逃了出去,沿着昏暗的楼梯一路狂奔,将那个被诅咒的公寓和墙里那双“活着”的眼睛,远远地抛在身后。
但我知道,我逃不掉。
那股冰冷的注视,左肩的刺痛,还有耳边回荡的疯狂声响,已经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的灵魂上。
无论我逃到哪里,那面墙,和墙里的东西,都会一直……
“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