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那声音是那么的响亮，听到都觉得疼。
漆黑厚重的铁门在陆仁贾身后轰然关闭，震得他耳膜生疼。最后一丝天光被彻底隔绝，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潮湿的霉味混合着血腥气和排泄物的恶臭，像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他脸上，呛得他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陆仁贾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冰冷湿滑的石地上，膝盖撞出沉闷的声。
嗬......
黑暗中传来一声嘶哑的喘息，像破旧的风箱在抽动。紧接着是铁链拖地的哗啦声，由远及近，缓慢而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陆仁贾紧绷的神经上。
新来的？
一个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陆仁贾浑身一抖，猛地抬头——一张满是刀疤的脸几乎贴在了铁栅栏上！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微光，几乎要凸出来瞪到他脸上。
知...知道规矩吗？刀疤脸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呼吸间散发着腐肉般的恶臭。
陆仁贾的腿肚子疯狂打颤，后背死死抵着冰冷的石墙。他能感觉到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浸透了单薄的囚衣。这他妈是什么人间地狱！眼前这个活像从恐怖片里爬出来的家伙，就是他的？
规...规矩？陆仁贾的喉咙干涩得像塞了一把沙子，声音抖得不成调。
刀疤脸突然暴起，枯瘦的手臂闪电般穿过栅栏，一把揪住了陆仁贾的衣领！那张狰狞的脸几乎贴到了他鼻尖上：新来的要给老人孝敬！衣服！鞋子！吃的！没有？刀疤脸阴森一笑，那就用血来付！
陆仁贾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在极度的恐惧中，社畜的本能却突然占据了上风——这不就是职场霸凌的古代版吗？！前世被主管pUA的经历瞬间涌上心头。
知...知道！他咽了口唾沫，突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位大哥，您听说过...绩效考核吗？
刀疤脸明显一愣，手上的力道松了松：
陆仁贾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猛地往后一挣，挣脱了那只枯瘦的手。他手脚并用地爬到牢房角落，背靠着湿冷的石墙，深吸一口气——
这位大哥！我看您骨骼清奇，在这诏狱里绝对是个人才！陆仁贾的声音突然拔高，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但您知道为什么一直出不了头吗？就是因为没有科学的绩效管理！
整个牢房的嘈杂声突然安静了一瞬。
刀疤脸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浑浊的眼睛里写满了困惑：你...你说啥？
绩效！考核！陆仁贾越说越顺，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就是...就是您每天挨多少鞭子、审多少犯人、撬开多少张嘴，都要记录下来！达标了有奖励，超标了有提成！
隔壁牢房传来一声嗤笑：疯子。
但陆仁贾已经停不下来了。极度的恐惧转化成了癫狂的倾诉欲，前世被hR培训洗脑的那些话术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往外涌：
您想想！您现在这样随机欺负新人，效率多低啊！要是按我的绩效方案来——欺负一个新人记1分，打哭记2分，吓尿记3分！每月积分榜第一名，可以多领一碗馊饭！第二名半碗！这不比您现在瞎折腾强？
刀疤脸的嘴慢慢张大，黄牙间的黑洞看起来更瘆人了。
还有更高级的！陆仁贾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我们可以搞个诏狱福报计划！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现在受的罪，都是将来的福报啊！
噗通！隔壁牢房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是压抑的抽泣。
您看这位兄弟就悟了！陆仁贾激动地指着声源方向，他现在流的每一滴泪，都是在为将来的幸福生活充值！
刀疤脸的表情从震惊逐渐变成了困惑，最后定格在一种诡异的沉思上。他慢慢缩回栅栏后，铁链哗啦作响：你...你继续说。
陆仁贾长舒一口气，知道自己暂时捡回了一条小命。他抹了把脸上的冷汗，突然发现整个牢房的犯人都静悄悄地凑到了栅栏边，一双双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
各...各位狱友！陆仁贾的声音在牢房里回荡，我知道大家都很苦！但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现在的苦难，都是在为将来积累资本！
放屁！远处一个粗犷的声音骂道，老子明天就要上剐刑台了！
这位兄台！陆仁贾猛地转向声源方向，声音陡然拔高，您想想，您要是现在认罪态度好，说不定能换个痛快的！这就是绩效表现直接影响刑罚力度啊！
牢房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陆仁贾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继续他的福报论还有各位长期服刑的狱友！我们要把刑期当成修炼期！每天挨鞭子是在锻炼意志力！吃馊饭是在磨练肠胃功能！等出去那天，您就是全方位升级的新版本人类！
哇——！隔壁牢房的死囚突然放声大哭，我...我不想升级啊！我想我娘！
陆仁贾正要继续他的励志演讲，牢房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所有犯人瞬间像受惊的老鼠一样缩回了各自的角落。
闭嘴！一个阴冷的声音喝道。
陆仁贾浑身一僵，慢慢转头——一个穿着暗红色贴里的高大身影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拎着一根浸过水的皮鞭。是狱卒！
新来的，挺能说啊？狱卒慢慢走近，皮鞭在掌心轻轻拍打，诏狱里宣讲歪理邪说，知道什么罪吗？
陆仁贾的膝盖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但出乎意料的是，刀疤脸突然挡在了栅栏前：张头儿，这...这小子在教我们规矩呢。
狱卒挑了挑眉：
真的！另一个牢房的犯人也凑了过来，他说的那个...那个积分换饭的法子，挺有意思...
陆仁贾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的绩效管理居然真有人买账？！
狱卒眯起眼睛打量了一圈，突然冷笑一声：行啊，既然你们这么爱听...他猛地拉开牢门，一把揪住陆仁贾的衣领，那就让这小子去刑房，给弟兄们好好一下！
陆仁贾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刑房？！那不是要命的地方吗？！
等等！他急中生智，这位大人！我...我可以帮您优化刑讯流程！用科学的方法提高审讯效率！
狱卒的手顿了顿：说人话。
就是...就是让犯人更快招供！陆仁贾飞快地说，比如根据不同犯人的承受能力制定个性化刑讯方案！建立犯人档案库！记录每种刑具对不同类型犯人的效果！
狱卒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他松开陆仁贾的衣领，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继续说。
还可以搞刑讯KpI！陆仁贾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语速飞快，比如普通犯人半个时辰内招供，顽固犯人一个时辰！达标的有赏，超标的...呃，加强培训！
牢房里一片死寂。所有犯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
狱卒突然哈哈大笑，拍了拍陆仁贾的肩膀：有意思！真有意思！他转头对走廊喊道，张阎！过来看看这个活宝！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比狱卒还要高大半头的身影出现在牢房门口，手里拎着一串叮当作响的刑具。当那人走进火把的光照范围时，陆仁贾倒吸一口冷气——
是那个在诏狱门口接他的死人脸番子之一！只是此刻，那张原本麻木的脸上，居然带着一丝诡异的...兴趣？
听说你会优化刑讯张阎的声音比他的长相还要冷上三分。
陆仁贾的牙齿开始打架：是...是科学管理...
张阎突然蹲下身，和瘫坐在地的陆仁贾平视。那双死水般的眼睛此刻居然泛着奇异的光：明天开始，你跟我。他简短地说，敢耍花样...
不...不敢！陆仁贾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张阎站起身，对狱卒点点头：这个人，我要了。
随着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陆仁贾瘫软在地，像一滩烂泥。刀疤脸凑过来，小声问：兄...兄弟，你刚才说的那个积分换饭...
陆仁贾望着牢房顶部渗水的石砖，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大哥，咱们...咱们还是聊聊福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