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嬴两个字在俞亮脑子里盘旋着。
这次不再是因为他的棋，而是他这个人。
俞亮对褚嬴有太多想问的，他想知道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才能让时光这么牵肠挂肚。
褚嬴擅棋，尤好古棋，注重棋型美感。
棋力之深，围达网上至今都没人能破他的连胜记录，就连父亲都败于他手下。
他不爱名利。
师兄特意举办的线下对局，那么多记者媒体都等着采访他，他却不动声色，面都没露。
他和时光一定很要好，才能让时光这个白痴哭成那样。
俞亮不停地勾勒着属于褚嬴的画像，始终画不出一笔。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这是哪里？”
再睁眼时俞亮发现自己并不在房间里，而是处在一间充满古代气息的四进院中。
有来来往往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嘴巴闭闭合合的却听不到一丝声响。
这是在拍哪个朝代的电视剧吗？
俞亮以为自己是误入了拍摄现场，正想找人问路离开。
有几个似家丁的人抬着几桶热水迎面走来。
“您好，请问这是哪里，我好像误入了，能告诉我怎么出去吗？”
他们却没有搭理俞亮，俞亮只好上前拦住，却被一个个家丁穿过身体！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这梦，好真实的感觉，竟也没醒过来。
俞亮看了看自己的手，试着碰了碰院里的花草树木，没有实物的感觉，也闻不到味道。
又一队抬着热水桶的走来，俞亮跟在他们身后。
只见他们的目的地是一间浴房。
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浴桶，桶里的人背对着俞亮，一头飘逸的长发置于桶外，有两个侍女正往上抹上精油进行养护。
似是察觉到房外有人，正闭眼沐浴的人扭头往俞亮站着的方向看。
却只见一阵白烟散去。
俞亮看见那人转头，修长的颈部还有裸露的肩头，吓得俞亮脸红耳赤，赶紧转身，“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一转身人也消失在原地。
俞亮一阵眩晕就被扯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是，是皇宫？
和京市的故宫有点像，却更显古朴和精美。雕栏玉砌，恢宏壮阔。
不远处似是有人在对弈。
只见有两人相对而坐，还有人来回传棋谱到宫殿外头，这是古代的围棋盛会吗？
再想走近却好似被一堵透明墙挡住，推了推，近不得分毫。
“小亮，小亮醒醒。”
这时俞妈妈回来了，看见俞亮鞋都没脱躺在床上，睡得不太安稳，轻轻摇醒他。
俞亮醒来有些恍惚，想着刚刚无声梦境，好真实的感觉。
“小亮，下来吃饭，今晚就我们俩，你爸爸晚上不回来吃。”
摸摸儿子的额头，没发烧，应该还没彻底好全，看着有些疲惫。
俞亮以为是个偶然事件，却没想到当晚又进入了这个无声梦境。还是个续集。
这回倒是能走近了。
俞亮上前观看棋局，是古代特有的座子棋。
对弈双方应是帝王和臣子，整局棋看似势均力敌，剑拔弩张。
仔细看看却尽是破绽，有好几处白棋都在给黑棋喂子，甚至还主动往黑棋的臭手填补。
硬生生“演”了一局棋啊，最后黑棋胜三子。
帝王喜笑颜开，皇冠上垂直下来的旒碰撞出残影，似是对这局棋很满意，还拍了拍执白棋的臣子。
那臣子连连作揖，好演技。
俞亮望向一旁的宦官，正记录着此对局：
白棋：杨玄保
黑棋：梁武帝
对局结果：黑胜三子
梁武帝？这里是古代南梁？
杨玄保，执白棋的是南梁围棋第一人，南梁最出名的国手？
俞亮睁大了双眼，满是震惊。
又反复看向棋局，这棋分明是在媚上阿谀，毫无风骨可言。
怎可能是南梁围棋第一人下出来的，这，莫不是史官美化了？
一连几天梁武帝和杨玄保都在下棋，他似乎很是喜欢杨玄保，很少传唤别的棋待诏。
他们的十局有七局都是梁武帝嬴，剩下的几局竟全是只输了半子一子的。
可在俞亮看来，梁武帝的棋虽说还不错，可跟职业棋手相比，差距明显。
很多局棋他分明中盘眼看就要落败，硬生生被杨玄保不动声色地保回来。
俞亮明白了，这下的不是棋，是名利是前程。
看着杨玄保又捧着一匣子赏赐离宫，觉得围棋受到了玷污。
此人对围棋毫无敬畏之心，只知阿谀奉承，真的太过分了。
看了他们是十多局对棋，尽管梁武帝战绩不菲，俞亮却发现他的棋力并没有上涨多少，甚至隐隐有下滑的趋势。
也是，棋力除了日复一日地打谱练习提升，本就是靠着对弈时棋手双方不停厮杀碰撞出，一步又一步的妙手和巧思。
如此，输赢各有收获。
很多棋局行止中盘时，落后的一方破局招式都推动着围棋的产生新的发展。
新的变化，下棋无定式便是这么来的。
唯有不断争先，围棋才能越来越好。
俞亮有些疑惑，父亲书房里有一本古代棋谱，里面记载了一局梁武帝的对局。
那局棋也是南梁一名棋待诏和梁武帝下的。
梁武帝虽输了，却输出了自己的棋路。棋力大涨，也作为梁武帝一生重要棋局之一而被流传。
父亲曾言，对弈双方的棋力不在一条水平线上，白子下的是指导棋。
但梁武帝能在此对局中下出好几手妙手，一度把劣势扳回，很值得让棋手细细复盘。
俞亮醒来已是第二日了。
对于梦里发生的一切，他记得很清楚。
俞亮有种感觉，他所梦到的的确是古代南梁真实发生过的场景。
俞亮来到父亲的书房，在书架上埋头翻找棋谱，想再看看梁武帝那局指导棋。
俞晓阳进来了，“小亮你找什么呢？”
“父亲，我想找一局棋，梁武帝的。
小时候你跟我教导我下棋的时候跟我说，那局指导棋很有意义，我想再看看。”
父亲书房的棋谱太多了，俞亮一时之间没找到。
俞晓阳回想着，“怎么突然想起找那盘棋？”
在书架最下面一格取出一本《梁武帝手谈全集》递给俞亮。
俞亮想了想，“父亲，你觉得梁武帝的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