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杯夺冠那天。
俩人穿着板正有型的国青队服站在领奖台上，一齐接过并高高举起那座沉甸甸的阔别多年的冠军奖杯。
底下方绪老怀欣慰地带一众记者对着这冉冉升起的双子星不停进行拍照祝贺，与有荣焉。
俞亮看着时光脸上的笑容。
和从前相比，仿佛多了些什么，仔细看看，又像少了什么，怎么好像瘦了不少。
还没等他细细探究，时光猛地撞了一下有些走神的俞亮，飞了飞眉眼，“喏，看见没，我时光一出手……”
嘚瑟的腔调还没说完就被俞亮一记白眼强行打断了，扯了扯时光有些歪了的领带整理好，“时光，下面还有外国记者呢。”
语气有点重，听着有些无奈，眼底却带着谁都看得出的笑意……
想什么呢，这人还是这么轻浮。
时光一个弹舌，笑得没心没肺。
“绪哥，我们夺冠了，我们夺冠了。”
时光冲向刚应对完一众记者回到后台的方绪，一胳膊挂在方绪身上。
求夸奖的小模样一时让方绪想起白川家养的小狗，每次看到他尾巴就摇的跟支螺旋桨一样。
俞亮也笑着走了过来“师兄”，方绪拍了拍他肩膀，又侧身看着身旁蹦跶着的皮猴。
“时光，小亮，祝贺你们，也感谢你们，为国家捧回了这座奖杯。
你们让笼罩在华夏围棋界这么多年的阴霾终于是有了一丝光亮的存在。
果然是双子星。
绪哥给你们庆功，你们想要什么绪哥能做到的都答应！”
这俩孩子也属实不容易。
最后一轮双人赛在观战室看得也是心惊胆颤，毕竟对手已经蝉联了两届，这次依旧来势汹汹。
一手接一手，几乎找不到漏洞。
这俩孩子年龄小大赛经验少，又是第一次为国出征。
原以为默契方面肯定是比不上对面多年配合，没想到“小蜘蛛作茧自缚”和“亮之光盾”还给出这么大的惊喜。
不愧是双子星。
俞亮时光嘿嘿对视一眼，骄傲的小表情如出一辙。到底还是俩小孩。
“绪哥，我们现在是不是就是国青队的正式队员啦？后面我们有什么安排吗？”时光有些雀跃。
这三年时光的在围棋上的天赋有目共睹。
一年定段，半年消失回归之后又跟俞亮一起夺回了北斗杯的奖杯。
三年走了别的棋手十年的路。
“进入国家队小亮应该是没问题的，你嘛，估计有点麻烦。中途缺失了大半年，积分方面肯定是不够的……”
方绪也有些头疼，那半年可是耽误了不少事，就算拿下了北斗杯，进国家队估计也够呛。
俞亮看着时光刚刚还亮闪闪的眼神一下就黯淡下去，急了。
“师兄，可是时光他拿到北斗杯的冠军了，他拿到北斗杯的冠军了啊，没有他我们这次北斗杯怕不是又……”
俞亮急得皱眉头，没有时光，只靠他也拿不到北斗杯的奖杯。
方绪看着俞亮急得脸都红了，连忙打断道。
“小亮你别急，这些我都知道。
夺冠肯定是会有相关奖励还有优待的。棋院那边师兄会帮你们争取的。
你们这次回去呢就先好好休息一下，2月份是休赛月，等年后回来我们再看看。
时光你也先不要想那么多，先好好过个年。”方绪安慰地拍拍时光。
“可是师兄……”俞亮还想说些什么。
时光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不想为难方绪。
扯着笑脸，“谢谢绪哥，之前落下的，我会靠自己拿回来。
今年不行，我就再下一年。”
说完紧了紧拉着俞亮胳膊的手，不让他再争辩什么，眼神不容抗拒。
看着俞亮替时光不甘心的样子，方绪抬了抬眼镜，沉声道。
“有志气。
俞亮你也别着急，先回去好好过年。
先庆祝你们北斗杯夺冠。”
回方圆市的飞机上，时光早已满血复活。
回去之后把奖杯给爷爷看看，你大孙子我拿了个冠军，世界冠军。
还得回围棋社看看，吴迪谷雨江雪明，这是咱们围棋社第一个世界冠军奖杯，这回学校肯定得求着我去演讲了。
还有洪河，我跟阿朗怎么也得把他激回来下棋，再继续闯荡江湖，留下江湖美名……
正美着呢，扭头想跟俞亮嘚瑟一下，看到的却是俞亮紧闭双眼，眉头紧皱，双手叠在腹中，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时光有些纳闷。
不是大哥，没进国家队的是我。
你怎么比我还不高兴，自打上飞机你就一句话不跟我说。
你个小心眼，还生气了啊，笑一个？
时光伸手抚上了俞亮的额头，试图把皱眉按平，真见不得这小老头样。
俞亮身体轻颤了一下，但没有回应，眉头仍固执得没有解开，甚至头还往另一边轻轻侧了一下。
这是，没睡？真生我气了？
时光见他这样一时也有些无措。
他宁可俞亮跟自己大声吵一架，也不想看他这生冷的样子。
这人真是。闷罐子。
他不知道，俞亮其实不太明白自己在生什么气。
气自己没有办法帮到时光？也是。
好不容易时光回来下棋了，拿了冠军却进不了国家队。
但是他也明白，这个白痴毕竟缺赛大半年，直接进国家队确实说不过去。
还是气他之前为什么不下棋了也不肯告诉原因，还是气他不让自己跟师兄再争取？
消解不了一肚子情绪，看着身旁乐呵呵像没事人一样的白痴，干脆一上飞机就闭眼假寐。
直到额头被人像捋宣纸一样回来扫了两三次。
时光，这是在干嘛？
猛地一下想睁眼回头，又强行自持，侧耳沉默等待他的下文。
机舱里一下子好像进入真空，偌大的空间里，只听到有人轻轻叹了句。
“俞亮，相信我。等我。”
带了点忐忑又有些认真的声音羽毛般轻飘，好像是在他的耳边诉说的，有些痒了耳。
许久，俞亮感觉那道等待他回应的视线消失后，轻轻睁开眼。
扭回头，换下国青队服的时光穿着红色的t恤，印着偌大一只半闭着眼的皮卡丘好像在放电，时不时呲一下。
蓝色的牛仔裤里两条腿大咧咧地摊直，双手却环抱着胸。
这几场比赛强度太大了，一下子瘦了这么多，上机前反带的帽子此刻扣在脸上。
应该是睡熟了，被挡住的五官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俞亮盯着他许久，堪堪平复心情。
等你什么？等你加入国家队？
还是等你告诉我原因？
“褚嬴，我不想你走，我想你留下来……”
时光圆溜溜的大脑袋垂到了半睡半醒的俞亮肩上。
这两句呢喃也清清楚楚地落进他耳里，惊跑俞亮所有睡意。
仔细看，时光的眼角甚至还带了湿意。
俞亮看着自己刚刚伸手为时光抹去泪滴的手，停留在指尖的泪烫得他微微有些颤抖……
许久，他将时光的头移回座位中间，又捡起掉落的帽子放回。
看着时光有些抽噎的睡况，心跟着抽疼，扭回头，不想再看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