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回到家，俞亮忍着双膝不适，事无巨细贴身照顾他。
看得时光心里难受，只好配合俞亮。
让喝粥喝粥，让睡觉睡觉。
可他哪里能睡得着，俞亮刚把门带上，时光就睁开了眼，望着天花板发呆。
家里就这么大，隔音还差，两人怕不是忘记了自己身体经过兰因寺的药浴开发，不仅五官灵敏，也早就有了一定的耐药性。
安神液？
怪不得总觉得那碗菜粥味道有些奇怪。
时光靠在门口听完了全程，轻手轻脚返回去。
俞亮跟妈妈的对话反复在脑子里回放。
双星命格？丢过一次命？
这些词在他脑海里疯狂旋转，像冰冷的棋子砸在棋盘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
俞亮到底为他做了什么？付出了什么代价？仅仅是累倒了那么简单吗？
他想起在兰因寺遇见俞亮时那苍白消瘦、失去半条命的模样，当时被生病的说辞糊弄过去。
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什么疲惫，明明是死里逃生后的破碎。
而这个“死”，是为了他？
还有妈妈……她怎么会知道褚嬴？
她提到褚嬴时的语气，有恐惧，有感激，还有，默认？
她似乎和俞亮、和兰因寺之间达成了一种关于他的秘密同盟。
而他这个主角却被蒙在鼓里，像个需要被精心呵护、同时也需要被严密看管的易碎品。
这种被至亲之人排除在外的感觉，带着温柔的残忍，让他胸口发闷。
最让他心脏揪紧的是褚嬴回来过。
从南陈回来？不是南梁？
这个细微的差别让他困惑，但更多是翻江倒海的酸涩和委屈。
褚嬴回来过，他见了俞亮，却没有见我？为什么？
是我不再是他选择的棋手了吗？
还是，这和俞亮付出的那个代价有关？
俞亮，你不仅瞒着我你的事，你连褚嬴的事也一并瞒了我？
愤怒和无力感交织着涌上来。都在为他牺牲，为他做决定，用为他好的理由将他隔绝在真相之外。
妈妈是，俞亮也是。
甚至褚嬴可能也是，还有兰因寺。
他想起俞亮那句承诺，以后不会瞒我。
以后不瞒，那从前的呢？已经发生的呢？就可以理所当然地继续隐瞒下去？
这根本就是俞亮早就设计好的语言陷阱！
想起春节两家人见面，家人的叮嘱：多体谅俞亮、给他解释的机会……
所以，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只有他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对心上人惊心动魄的遭遇一无所知。
时光不知道自己能怪谁？怪妈妈爱子心切？怪俞亮舍命相护？
他似乎连生气都找不到理直气壮的立场。
他不想要这样的保护和牺牲。
尤其是俞亮，他宁愿和俞亮一起在真相里挣扎、痛苦，也不要被他用这种方式推开，推到一个安全却孤独的角落。
兰因寺那会，你说你有些事还没想清楚，所以那时你才推开了我，是吗？
根本就不只是对我们感情的不信任。
俞亮，你背负了这么多来爱我，我，该怎么接受。
半夜醒来，看着倦意深度，第一反应还是照顾自己的时候，时光心软了，给多你次机会解释。
结果……呵。
俞亮，实在不是一个会说谎话的人。
时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去兰因寺的提议被迅速岔开。考驾照？这借口找得可真够生硬的。
俞亮，撒谎的技术这么烂，想骗我，起码你演得好一点，别让我这么轻易就看穿你的心虚。
身后的温热躯体靠得很近，传来令人安心的存在感。
时光甚至能隐约听到俞亮平稳的心跳。
这个人，为自己付出过生命，却连一句真话都不敢对自己说。
时光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翻过身，在几乎完全黑暗的光线下，凝视着俞亮模糊的睡颜。
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去触碰他。
确认他是真实、完整、安然无恙的。
但最终，他只是攥紧了拳头，将所有的疑问、心疼、愤怒和恐惧死死压回心底。
俞亮，你不说，我就不会问了吗？ 你们都想保护我。
可我时光，从来就不是需要被藏在身后的人。
一个念头清晰地在他心中浮现：兰因寺，他必须去。真相，他必须知道。
不是通过俞亮精心筛选后的告知，他要靠自己去找到答案。
他闭上眼睛，在黑暗里，默默地开始筹划他的棋局。
今天时光起得格外早。才刚六点，俞亮就被他轻微的动静吵醒，睡眼惺忪地就要起身陪他。
时光轻轻按住他的肩膀，为他掖好被角，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有种不容置疑的温柔。
“我去冲个澡，昨晚出了汗。你再睡会儿，还早。”
俞亮想到今日还要费神上山，倦意再度袭来，含糊地应了一声，便沉沉睡去。
时光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客厅里，下夜班的妈妈刚好回来，正站在厨房里准备煮白粥。
时光没有出声，他安静地看着妈妈踮起脚，从顶柜深处摸出一个小瓷瓶，兰因寺常用的药瓶，真是，眼熟。
就在她准备将瓶中液体倒入粥里时，时光一步上前，伸手夺过了瓶子。
“妈，”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
“您儿子可不是武大郎。”
胡钰的手猛地一颤，惊惧地回头，对上儿子清亮却复杂的目光。
被发现了？小光听到了多少？
时光看着妈妈，这个平日里对他唠叨暴躁、却又为他撑起整个世界的女人。
此刻眼中满是慌乱与被撞破的害怕，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这眼神深深刺痛了他。
时光心头一酸，上前一步，轻轻拥住了微微发抖的母亲。
“妈妈。”
他把下巴搁在妈妈肩上，声音闷闷的，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我很爱很爱您，我也知道您非常非常爱我。所以，可不可以。
不要用这样的方式对我？”
时光很少如此直白而柔软地表达情感，带着平静和郑重。
胡钰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心脏像是被揪紧了，“小光，我……”
“妈，别骗我了。”
时光的声音压得更低，确保不会惊醒房里的人。
“昨天，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俞亮还在睡，您能告诉我吗？我到底该知道些什么？
什么叫，他为我丢过一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