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一桌子饭菜被扫荡得干干净净，连汤汁都没剩下，盘子亮得可以照人。
别说时光了，连一向饮食克制的俞亮都觉得自己吃到了嗓子眼，靠在椅背上轻轻揉着肚子。
“白川老师，你太厉害了！这一桌子菜，是为了欢迎我们出关特意做的满汉全席吗？”时光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像只满足的小狗，尾巴轻飘飘地左右横扫。
方绪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一脚，带着点嫌弃，“吃完了就别废话，去洗碗。”
眼不见心不烦。
白川这次也没拦着，毕竟时光和俞亮在兰因寺待多了，基本的家务能力可比方绪强多了。
他只是轻声补充了一句，“用温水洗，洗洁精别放太多。”
方绪对餐具残留的洗洁精味道特别敏感。俞亮也是知道这事的，对着白川老师点头。
时光和俞亮洗完碗，想着把台面上的一些调料瓶放回冰箱。
一打开冰箱门，两人都惊呆了。
冰箱里塞得满满当当，各种分门别类、处理好的新鲜蔬菜、顶级部位的肉类、鲜活的海鲜、名贵菌菇……堪比小型精品超市，而且收纳得井井有条，一眼就能看出整理者的极度用心。
时光咽了口口水，戳了戳俞亮，小声说：“俞亮，你看绪哥这伙食标准……平时也这么夸张吗？我们能不能……把白川老师打包带回棋院啊？”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和渴望。
这时，白川拉着方绪在院子里慢悠悠散了三大圈步回来，让方绪去泡壶黑茶到客厅，自己则到厨房看看俩孩子收拾得怎么样。
一进门，就看到时光和俞亮站在敞开的冰箱前，两双眼睛亮得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看向他。
“嗯？怎么了？”白川疑惑。
俞亮指了指冰箱，和时光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朝白川竖起了大拇指，由衷赞叹，“白川老师，你们家这冰箱……食材真丰富。”
白川先是一愣，随即失笑。能不丰富吗？
在集训最后那几个晚上，他辗转反侧睡不着，只好起身，写了满满一本子的菜谱和采购清单，每一道菜都是方绪爱吃的，或是根据他八个月清苦生活后需要温补调理的身体状况特意设计的。
方绪打小就不爱清汤寡水的菜，味道食材都挑剔得很，更何况是素食八个月。他一早就计划了这段时间好好给方绪补回来。
拿到手机恢复通讯的第一时间，他就联系了舅妈，拜托她按照清单精心采买，并帮忙简单收拾，务必在他们回来前将冰箱填满。
舅妈一看清单，全是小甜崽爱吃的。听说小甜崽素了八个月，又给添了不少食材。
时光和俞亮，是赶上了。
方绪端着刚泡好的黑茶走进来，见三人都围着冰箱，放下茶盘也好奇地凑过来，很自然地把下巴搁在白川的肩膀上。
看着满冰箱的食材，语气带着深深的依赖，“师兄，是舅妈帮我们准备的吧？”只有家里人，才对他的饮食爱好，如此了解。
白川点点头，感受到肩上的重量，侧头温声问，“晚上想吃什么？还有你们俩，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三人看着琳琅满目的顶级食材，一时都有些选择困难。
时光在寺里倒是跟芸豆师父学过几道简单药膳，但跟眼前这些山珍海味不搭边啊；俞亮目前厨艺技能点仅点亮了白粥和唯一跟时光妈妈学会的糖醋排骨；至于方绪，只点亮了缠着厨师这一项。
三人一脸“我们都行，你做什么都是美味”的信任表情看向白川，他笑了笑，拍板决定，“行，那我做什么你们吃什么。”
话音刚落，就看到三人一致快速而高频地点头，眼神里全是期待。饿饿，饭饭。
有白川老师\/师兄这手艺，还挑什么？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待遇！
客厅里茶香袅袅，围坐的四个人，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书房里那安静摆放的棋枰和棋罐，连闲聊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半壶茶还没喝完，白川率先投降了。行，就他想下棋！
他看着对面两个嘴硬假装对喝茶兴致勃勃，一个嘴严沉默是金，心里失笑。
放下茶杯，“下会儿棋？”
话音刚落，刚才还姿态各异的三人几乎同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方绪大步走向书房去拿他惯用的那副云子，时光灵活地窜进去抱俩棋盘，俞亮则默默地去拿蒲团和另外一副棋子。
动作默契得像演练过无数次，将那份压抑已久的迫切暴露无遗。
八个月的高强度集训确实消耗巨大，但作为职业棋手，两天没有认真触摸棋子、没有进行复盘打谱，几乎已经触及了他们生理和心理的极限。
围棋对于他们而言，是如同呼吸般自然、融进血液里的本能，时时刻刻都在血管里低吟浅唱，召唤着他们。
两副上好的榧木棋盘在客厅茶几上摆开，木质纹理温润。
方绪搓了搓手，指尖似乎已经能感受到棋子的凉意，他看向白川，眼神灼热，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怎么下？”
这话问得意味深长，目光盯着白川，意图不言而喻。
他想和白川下一局。
这一点上，时光展现出惊人的默契，他立刻用同样闪亮甚至带着点威胁的眼神盯住俞亮，仿佛在说，“你敢不先跟我下试试？”
俞亮和白川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奈和一丝好笑。他们还有得选吗？
没有！
方绪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拉起白川的手腕，将他带到棋盘的一侧。时光也立刻拽着俞亮的胳膊，占据了另一边，形成两个战场。
四名护卫被唤进来休息，两人一组轮换，一组午休，一组留在客厅照看，顺便负责添茶倒水。
方绪的心潮难以抑制地澎湃起来。
时隔十四年了。从他十七岁与白川发生激烈争吵后，十七年来，他们只在去年俞亮和时光去北斗杯之前，勉强陪着下过一局双人棋。
那局棋下得磕磕绊绊，毫无默契可言，两人走在完全不同的频率上，最终不欢而散。
除此之外，他和师兄，已经整整有十四年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对弈过了。
不，或许还要更早。从他十四岁棋力开始突飞猛进，师兄就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与他的对练。那些曾经亲密无间、日夜手谈的日子，戛然而止。
算起来，十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