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老旧的桑塔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嘶吼。
赵刚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那张常年被烟熏火燎的脸上,此刻竟透着一股亡命徒般的疯狂!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头粗暴地甩过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轮胎在柏油马路上拉出了两道刺耳的黑色焦痕!
“赵队!你疯了!前面塌方了!赶紧疏散!” 街角处,刚刚冲过来的消防指挥车上,一名指挥官正拿着高音喇叭,对着他们疯狂地嘶吼。
“滚开!!” 赵刚一脚油门踩到底,桑塔纳如同一头发怒的公牛,无视了所有呼喊,竟逆着那仓皇逃窜的人流和涌来的救援车辆,一头扎进了那片尚未停歇的、遮天蔽日的烟尘之中!
“哐当!”
车头撞开一道摇摇欲坠的临时警戒线,在冲上人行道的瞬间,一头撞上了一块坍塌下来的巨型混凝土外墙,车头当场深深地瘪了进去,引擎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彻底熄火。
“下车!”
赵刚一脚踹开了早已变形的车门,三人连滚带爬地摔了出来。
“咳……咳咳咳……”
林清寒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她的肺里像是被灌满了滚烫的石灰粉。
这里是天誉广场的废墟中心。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焦糊味、臭氧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四周,一片死寂。
那座高达两百米的摩天大楼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由扭曲的钢筋、破碎的混凝土和无数办公残骸堆积而成的……巨型坟场。
那些曾经锋利的黑色玻璃幕墙,化作了亿万片碎渣,在残存的应急灯光下反射着地狱般的光芒。
“天佑……天佑你怎么样?” 林清寒顾不上自己,第一时间去拉身旁的弟弟。
“姐……我没事……”
林天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那只受伤的右臂,此刻已经麻木,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灰白色的粉尘上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红点。
“赵……赵队……” 林清寒颤抖着,看向那个手持战术手电、正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男人,“你……你听到的……那45个信号……在哪?”
“咯……咯吱……咯吱……”
回答她的,不是赵刚。
而是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无数铁锈在互相摩擦、又像是巨型昆虫在爬动的……声音。
那声音来自他们正前方,那座由主承重结构和电梯井坍塌后形成的最大的瓦砾堆!
“那……那里!” 赵刚的喉结狠狠地滚动了一下,他用那束高亮的手电筒光柱,死死地锁定了那个方向!
烟尘缓缓沉降。
一幕让这位铁血警官永生难忘的画面出现了。
在那堆由扭曲钢筋和破碎楼板构成的瓦砾堆中,一只“手”猛地穿了出来!
那不是人手!
那是一只由五根粗大的、沾满混凝土碎渣的螺纹钢筋扭曲而成,又被无数根烧焦的数据线和网线死死缠绕的……利爪!
“我……我操……”
赵刚,这位纵横警界十几年的汉子,今晚第三次,用这个字,表达了他那濒临崩溃的世界观。
紧接着,第二只手,第三只……
一个又一个的人形怪物,开始从那片废墟中,缓缓地,爬了出来!
它们没有皮肤,只有一层由混凝土粉尘和干涸血污凝结而成的灰白色“甲壳”。它们的骨骼,是天誉广场最坚硬的承重钢筋。它们的“神经”与“血管”,是黑鸦留下的那些、依旧闪烁着微弱电火花的数据线!
而它们的“眼睛”……
是那些破碎的、来自44层的电脑显示器残片,正散发着那令人绝望的、如同鬼火般的……惨蓝色幽光!
四十五只!
整整四十五只“庚金尸傀”!
它们在废墟中缓缓站直了身体,扭动着那不成比例的、由钢铁构成的脖颈,将那四十五对闪烁着蓝光的“眼睛”,齐刷刷地锁定在了大厅中央,那三个活生生的“血食”身上!
“吼……(错误……错误……吞噬……)”
一声由无数电子杂音混合而成的、不似人声的咆哮,从它们那由扭曲金属组成的“口”中轰然爆发!
“开火!开火!!”
赵刚的肾上腺素飙到了顶点!他不再有任何犹豫,猛地拔出腰间的配枪,对着冲在最前面的那只尸傀,疯狂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废墟中回荡!
火花四溅!
然而,那些足以打穿墙壁的9毫米警用子弹,在撞击到尸傀那身“钢筋铁骨”时,竟如同挠痒痒一般,连一丝痕迹都无法留下,便“叮叮当当”地被尽数弹开!
“妈的!物理攻击……无效!!” 赵刚的脸色,瞬间惨白。
“吼——!”
那只被射击的尸傀仿佛被激怒了!它那由机箱构成的庞大身躯猛地一蹬,竟以一种与它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高高跃起,如一辆失控的卡车朝着三人当头砸下!
“天佑!小心!”
林清寒尖叫一声,她不顾一切地将林天佑扑倒在地!
“姐!” 林天佑目眦欲裂,他想都没想,左手猛地按向地面!
“建木神息!生机囚笼!”
他试图召唤出那守护庄园的青金色藤蔓,将这怪物挡住!
然而——
“噗!”
当他那微弱的建木神息碰触到这片由“庚金”与“死亡”构成的废墟时,竟像是春雪遇烙铁,瞬间被那股霸道绝伦的“金煞”之气,冲得烟消云散!
他本人更是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没……没用……”
林天佑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绝望!
克制!
是绝对的五行克制!
【庚金】克【甲木】!
在这座由整栋大楼的“金煞”怨气凝聚而成的、最纯粹的“白虎”杀局之中,他那以“生机”为本的建木神力,被……彻底碾压!
眼看那只由钢筋组成的巨爪,就要将姐弟二人拍成肉泥!
“当——!!!”
一声清脆的金玉交鸣之声响起!
一道乳白色的温润光华,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两人身前!
是林清寒!
她在那生死一瞬,竟本能地将顾北辰留给她的那块【千年玉髓】举了起来!
“咔嚓!”
玉髓的光华,虽然挡住了那致命一击,但玉髓的本体之上竟也……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那尸傀一击不成,再次发出了暴怒的咆哮,举起巨爪,便要再次砸下!
“天佑……天佑……快想办法……” 林清寒的手臂被震得发麻,声音都在颤抖,“这……这东西……挡……挡不住第二次了!”
“我……我……”
林天佑看着那块出现裂痕的玉髓,又看了看自己那被“克”得死死的、毫无用处的建木之力,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涌上了心头。
木……克不动金……
生机……克不动杀伐……
顾大哥……我该怎么办……
“它是用来——杀的!”
就在此时,他脑海中,猛地闪过了自己在桑塔纳里,那句不经意的怒吼!
“它是用来——杀的!”
杀?
对……
【庚金白虎煞】……
庚金……白虎……煞……
林天佑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那双碧绿色的眸子里,所有的绝望和迷茫,都在这一刻,褪得干干净净!
他……明白了!
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他一直以来,都在用顾北辰的“道”,用建木的“生”,去强行净化这世间的“恶”!
可他忘了,顾北辰留给他的,不止有“生”!
还有这六枚神药的……“本源”!
面对这纯粹的“金煞”杀局,他要用的,根本就不该是相克的“木”!
而应该是……
“……金!”
林天佑缓缓地,从林清寒的身后,站了起来。
他那只受伤的右臂,还在滴血。但他那张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了一种近乎于“悟道”的、冰冷的笑容!
“姐,赵队。”
他缓缓地走向那45只正在步步紧逼的“庚金尸傀”。
“退后。”
“捂住耳朵。”
“最重要的是……”
他缓缓地转过头,那双碧绿色的眼眸在这一刻,竟燃起了一层耀眼的、冰冷的……白金色火焰!
“——别看我的眼睛!”
“天佑?!”
“退后!!”
林天佑发出了一声不似自己的、充满了无上威严的低吼!
赵刚和林清寒只觉得灵魂一颤,竟被这股气势逼得连连后退,躲在了一块巨大的混凝土板之后!
废墟中央,林天佑孤身一人面对着那四十五只地狱般的魔物。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再压制,不再排斥。
他将自己的心神,主动地沉入了自己的储物空间,沉入到了那枚代表着“杀伐”与“规则”的、布满了“太虚之痕”的……
【庚金白虎煞】神珠之上!
“顾大哥,你说过,守护,是我的道。”
“但若‘守护’……必须以‘杀伐’为前提……”
“那我林天佑……”
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今日,愿为修罗!!”
“吼——!!!!!”
一声不属于人间的、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由万千兵器共鸣而成的恐怖虎啸,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那不是林天佑的声音!
那是……白虎的咆哮!
“轰——!!!”
一股纯粹的、霸道的、凌厉到了极致的白金色“庚金煞气”,以林天佑的身体为中心,冲天而起!将那漫天烟尘,都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眸,此刻已经彻底被一片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铂金色所取代!
他那只受伤的右臂,滴落的鲜血,竟也变成了……淡金色!
这一刻,他不再是建木的传人。
他,就是【庚金白虎煞】的……人间化身!
那四十五只正要扑上来的“庚金尸傀”,猛地僵在了原地!
它们那由摄像头组成的、闪烁着蓝色幽光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的情绪!
它们……在颤抖!
仿佛是最低等的士兵,见到了……至高无上的,王!
“你们……”
林天佑……不,是执掌了“白虎”之力的林天佑,缓缓地抬起了他那只完好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左手。
“……是这片废墟的‘产物’。”
“亦是……我的‘子民’。”
他那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响彻在废墟的每一个角落。
“尔等生于‘怨’,成于‘煞’,本为‘不洁’。”
“今,我以‘庚金’之名,赐尔等……‘规则’!”
他缓缓地,将手,握成了拳。
“——跪下!”
“哐当……哐当……哐当……”
让赵刚和林清寒肝胆俱裂的一幕,发生了!
那四十五只顶着枪林弹雨、连玉髓都无法摧毁的恐怖怪物,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竟如同接到了神只的敕令,齐刷刷地放下了所有攻击的姿态,对着那个浑身散发着白金色光芒的少年,缓缓地……
……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