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仍沉浸在震撼中的周启华和白鹤鸣,顾北辰没在港城多停留。他婉拒了林清寒派专机护送的提议,只身一人,像个最普通的旅客,搭乘最早的航班飞往巴蜀首府 —— 蓉城。
飞机穿过云层,舷窗外的景象从密集璀璨的摩天大楼,渐渐变成一片被薄雾笼罩的广袤绿平原。与港城那股由资本和欲望交织的锐利 “金水” 气不同,飞机降落在双流机场的瞬间,一股温润厚重、带着闲适慵懒的 “土木” 气扑面而来 —— 这里是另一方天地。
没在市区逗留,顾北辰直接租车,朝着西北方向晨雾中若隐若现的青翠山脉疾驰。
青城山自古有 “天下幽” 的美誉。车辆驶入山门范围,顾北辰缓缓摇下车窗,一股混着泥土芬芳、草木清香与古观香火味的清新空气涌入车内,让人闻之心旷神怡,五脏六腑都像被洗涤过。这里是华夏道教发源地之一,是真正的洞天福地。
在他的观气眼中,整座青城山就是一头蛰伏大地的沉睡青龙:山势连绵、古木参天是龙身,溪流瀑布穿行其间是龙脉,山间终年不散的云雾,便是青龙吐纳的精纯灵气。更让他心惊的是,浓郁灵气中,还 “看” 到无数淡金色烙印 —— 那是数千年来在此修行的道家高真得道飞升后,精神烙印与山水相融留下的 “道痕”,像无形的聚灵阵,日夜滋养这片土地,庇佑生灵。
“好一个青城……” 顾北辰轻声赞叹。比起西北钢铁厂那人为铸就的 “金煞地狱”,这里才是受上天眷顾的修行圣地。
可祥和表象下,他敏锐察觉到一丝不和谐的 “杂音”。越靠近约定的 “金鞭岩”,山林间就越安静 —— 太安静了,没有鸟叫,没有虫鸣,仿佛所有生灵都凭空消失。空气中清新的草木气,也渐渐多了丝难以察觉的甜腻腥气。
顾北辰把车停在隐蔽山道旁,熄火后独自徒步向山林深处走。他脚踩松软腐殖土,步伐不紧不慢,神念却像张无形大网,覆盖了方圆数里。他 “看” 到山林草木表面虽青翠,内在生机却正被蛛网般的灰色丝线悄然汲取;他 “听” 到甜腻空气中,亿万比尘埃还小的生命在兴奋欢歌 —— 这是个比刀光剑影更阴毒的 “蛊阵”。
布阵人是个高手,没破坏一草一木,只利用青城山潮湿环境散播 “瘴气母蛊”。母蛊在空气中不断繁殖,形成无形 “蛊域”,误入的生灵会被子蛊侵入体内,吸干精气化为脓水,连骸骨都成了滋养土地的肥料 —— 好一招 “杀人不见血”。
顾北辰脸上毫无紧张,只将一缕功德真气遍布周身。那些试图靠近的微小蛊虫,触到淡淡金光的瞬间,便惊恐四散奔逃。
穿过寂静得心悸的竹林,前方豁然开朗。一块形如巨鞭、直指苍穹的巨石出现在眼前 —— 金鞭岩到了。
岩石下早有人等候。那是个穿繁复苗疆传统服饰的女人,衣上绣着银饰与蝴蝶图案,看着不过二十七八岁,容貌绝美,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眼眸却黑得像深夜,带着摄人心魄的妖异。她没拿武器,只横持一支紫竹短笛,安静站在那里,仿佛与山林融为一体。
见顾北辰从竹林走出,女人妖异的眼眸闪过丝微不可察的惊讶 —— 显然没料到他能安然穿过 “万蛊绝地”。
“你来了。” 她开口,声音清脆如山泉,却带着蛊惑人心的奇异韵律,“比我预想中快些。”
顾北辰目光落在她腰间挂着的、由五种毒物骸骨制成的小巧香囊上,淡淡道:“你的蛊,味道不错。只可惜,养得还不够纯。”
女人脸上的惊讶变成凝重:“看来阁下果然名不虚传。” 她不再废话,从怀中取出样东西隔空抛给顾北辰 —— 那是块褪色却仍见精致纹路的明黄色丝绸碎片。
顾北辰伸手接住,指尖清晰触到一股与林天佑同根同源的婴儿时期纯净气息 —— 这正是当年包裹林天佑的襁褓一角,信物对上了。
“东西我可以给你。” 女人看着他缓缓道,“但不是现在。我家主人想跟你玩个游戏。”
“说。”
“我家主人知道你和林家势力庞大,不想为敌。” 女人顿了顿,妖异眼眸闪过玩味笑意,“但他更知道你身负大气运,有通天之能。他有个地方被上古禁制封印数百年,一直进不去,想请你帮忙破开。”
“只要你答应,千年玉髓立刻奉上,甚至早已绝迹的‘九叶还阳草’,他也能想办法寻来。”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女人说着,将紫竹短笛放到唇边,“只不过,拒绝的代价,是永远留下来,给我的小宝贝们当花肥。”
话音刚落,整片山林的地面开始微微颤动!无数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毒虫、毒蛇、毒蝎,像潮水般从泥土下、树木中、岩石缝隙里疯狂涌出,将金鞭岩围得水泄不通,形成一片由剧毒组成的、蠕动的死亡之海 —— 这才是她真正的杀招,以 “万蛊绝地” 为表,“百毒炼狱” 为里。
女人妖异的眼眸死死盯着顾北辰,似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
顾北辰看着脚下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发疯的毒物海洋,又看向胜券在握的苗疆女子。他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反而露出丝无奈的、像看不懂事孩子的笑容。
他摇了摇头,轻轻向前踏出一步 —— 这一步,踏入了毒物海洋之中。
然后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女人耳中,也似传入这片山林所有生灵的识海:
“你家主人只教会了你用蛊,却没教过你…… 什么是真正的‘万物朝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