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重新洒满了大地。
那股足以让天地变色的恐怖天威,连同玄机阁带来的刺骨杀机,都已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出现过。后山法坛之上,一片狼藉,只有那株新生的建木嫩藤,在阳光下舒展着碧绿的叶片,散发着勃勃的生机。
然而,这片劫后余生的宁静,却被林清寒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彻底撕碎。
她紧紧地抱着怀中那个已经失去知觉的男人,那具曾经为她挡下所有风雨、如同山岳般可靠的身体,此刻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浑身布满了蛛网般的金色裂痕,仿佛一件即将破碎的绝世瓷器。
温热的鲜血,不断地从那些裂痕中渗出,将她的双手,她的衣衫,都染得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快!叫医生!把全世界最好的医生都给我叫来!”
林卫国也从那场神仙打架般的恐怖景象中回过神来,他目眦欲裂,对着身边的安保人员发出了咆哮。
然而,林清寒却缓缓地,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顾北辰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声音沙哑得如同梦呓:“没用的……爸……医生,救不了他。”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顾北辰所受的伤,早已超出了凡俗医学所能理解的范畴。
那是……与天争锋的代价。
众人七手八脚,小心翼翼地,将顾北辰抬回了庄园主楼那间最安静、最洁净的卧室。
林天佑也被人用轮椅推着,跟在后面。他依旧不言不语,但那双恢复了神采的、如同翡翠般的碧绿眼眸,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顾北辰的身体。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空洞与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最原始、最纯粹的孺慕与担忧,像一头刚刚破壳的雏鸟,在守护着赋予它第二次生命的“母亲”。
林家所能动用的、最顶级的私人医疗团队,在半个小时内,便已全部到位。
然而,当他们用最精密的仪器,对顾北辰进行了一系列检查之后,所有人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与恐惧之中。
“林……林先生,这……这不可能!”为首的老专家,摘下眼镜,擦着满头的冷汗,声音都在发颤,“从数据上看,顾先生的生命体征……已经……已经趋近于零了。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血液循环也停滞了。按理说,他……他应该已经……”
他不敢说出那个“死”字。
因为,虽然所有仪器都显示这个人已经“死亡”,但他的身体,却依旧保持着一丝微弱的、却又无比坚韧的“活性”。尤其是他皮肤上那些诡异的金色裂痕,非但没有愈合,反而像是有生命一般,在缓慢地、有节奏地,闪烁着微光。
“都出去。”
林清寒的声音,冰冷而疲惫。
她遣散了所有束手无策的医生和佣人,亲自用温热的毛巾,一点一点地,为顾北辰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林卫国站在一旁,看着床上那个为了救自己儿子而变成这副模样的年轻人,这位商界枭雄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纵有万贯家财,权势滔天,但在这种超越了世俗的力量面前,他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清寒……”他沙哑地开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林清寒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顾北辰,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就在此时,床上那个本该已经“临床死亡”的男人,眼皮,却微微地,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不再有往日的平静与深邃,而是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仿佛刚刚从一场持续了千万年的征战中归来。
“顾……顾北辰?”林清寒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别……吵……”顾北辰的嘴唇微微开合,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我……死不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受的,不是凡伤,是‘功德反噬’……是……道伤。”
“引天雷杀生,虽是……事出有因,却终究……乱了天数。我的功德金光,替我挡下了九成的天道刑罚,但剩下的……一成,也足以……震裂我的道心。”
“凡间医药,对我无用……想恢复……只能靠……自己,慢慢……磨……”
“别……让任何人……打扰我……也别……移动我……我的身体……现在……就像一个……漏气的……皮球……”
说完这几句话,他仿佛耗尽了所有的精力,再次闭上了眼睛,彻底陷入了最深沉的昏睡之中。
林清寒和林卫国,却被他这几句断断续续的话,惊得心胆俱裂!
道伤!
道心碎裂!
这两个词,虽然他们不完全理解,但也能听出其中蕴含的、足以让任何修行之人为之绝望的恐怖分量!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林卫国猛地一拳,砸在了身旁的墙壁上,虎目赤红,“传我的命令!从现在开始,云顶一号,全面封锁!任何人,不得靠近主楼半步!启动最高级别的安保预案!就算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
他看着床上那个面无血色的年轻人,一字一顿地,立下了重誓。
“顾大师为我林家,不惜以身犯险,引雷逆天。此恩此德,我林卫国,没齿难忘!从今往后,谁敢动顾大师一根汗毛,就是我林家……不死不休的敌人!”
……
江城的这场惊天之变,虽然被林家以雷霆手段,强行压制了所有世俗层面的消息。
但在那片看不见的、属于“内行人”的世界里,却掀起了一场十二级的超级地震!
港城,周家。
周启华和白鹤鸣,几乎是同时,收到了来自内线的情报。当他们听完情报人员那颤抖的汇报后,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极致的骇然!
“引……引天雷……灭杀玄机阁三位宫使?!”白鹤鸣手中的茶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了椅子上,口中喃喃自语:“疯子……真是个疯子……他……他竟然真的敢这么做……”
西南,药王谷废墟。
药仙刚刚将新得的宝物整理完毕,一只通体漆黑的“传音蛊”,便飞到了他的面前。听完蛊虫传来的讯息,他那张古井不波的老脸,也第一次,露出了动容之色。
“好……好一个顾北辰!”他负手而立,望着江城的方向,眼中精光爆射,“竟能以凡人之身,引动天劫之力!此等魄力,此等手段……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
“玄机阁……你们这次,怕是踢到一块……比昆仑神铁还要硬的铁板了!”
而此刻,在某个不知名的、位于空间夹缝之中的神秘所在。
一座由青铜铸就的、仿佛与天地同寿的古老殿堂之内。
十二尊巨大的王座,环绕着一个不断旋转的星云而立。其中,代表着“双鱼”、“双子”、“天秤”、“水瓶”的四尊王座,已经彻底黯淡,失去了所有光泽。
一个威严、古老、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大殿之内,缓缓响起。
“功德为体,天雷为用……此子,已成我玄机阁千年未有之大患。”
“传我‘天机令’。”
“启动……‘浊世’计划。”
“既然杀不了他……”
“那便……将他所在的这片天地,彻底……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