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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残影

临安城西,瓦子巷深处,“济世堂”的幌子在夜风中懒洋洋地晃着。药铺早已打烊,后门却无声开了一条缝。一个黑影如同融化的墨汁,贴着墙根滑入,带进一股浓重的血腥和焦糊味。

“老鬼,救我!”嘶哑的声音从黑影口中挤出,带着濒死的颤抖。

油灯被点亮,昏黄的光晕照亮斗室。坐堂的老郎中“鬼手刘”抬起浑浊的眼,看着瘫在草席上的黑衣人——影阁的“残爪”。他胸腹间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皮肉翻卷,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那是霸道剑气残留的侵蚀。左肩胛骨碎裂,软塌塌地垂着。最骇人的是半张脸,仿佛被滚油泼过,焦黑溃烂,露出森白的颧骨,那是璇玑夫人临死前甩出的“离火砂”所赐。

“啧,影阁的爪子,也有被人打折的时候?”鬼手刘声音沙哑,毫无波澜。他放下捣药的铜杵,枯瘦的手指沾了沾残爪伤口流出的黑血,放在鼻尖嗅了嗅,“‘青釭’的剑气,还有…多宝阁‘七步倒’的余毒。命真大。”

残爪剧烈咳嗽,血沫从溃烂的嘴角溢出:“少…废话!治我!钱…少不了你!”他从怀中摸出一个沾满血污的锦囊,抖落出几颗滚圆的南海明珠,在油灯下泛着温润却冰冷的光。这是他在多宝阁一片混乱中,顺手从倾倒的紫檀匣里捞出来的。

鬼手刘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随即被更深沉的忌惮淹没。“钱是好东西,命更要紧。惹上赵泓那个煞神,还有高相爷的影阁…你这钱,烫手。”

“高相爷?”残爪发出一声夜枭般的惨笑,牵动伤口,痛得浑身痉挛,“幽影大人…被赵泓一剑穿心,炸成了…烂肉!影阁精锐…十去七八!高相?他现在只怕想的是…怎么灭我的口!” 他眼中迸射出疯狂的恨意,不仅仅是对赵泓,更有对将他当作弃子的高世安。

鬼手刘沉默地清洗伤口,手法快如鬼魅。金针渡穴,刮骨疗毒。剧痛让残爪眼前发黑,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沉浮。多宝阁那炼狱般的景象,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在他破碎的脑海中闪回:

机关地狱: 踏入前院时脚下地砖突然下陷,身旁同伴惨叫着落入布满淬毒铁蒺藜的深坑,身体瞬间被扎成蜂窝,乌黑的血浆汩汩涌出。壁弩激射,箭矢撕裂空气的尖啸声、钉入肉体的闷响、同伴临死的哀嚎,交织成死亡序曲。毒烟弥漫,吸入者如割喉的鸡般掐着自己脖子,眼球凸出,青筋暴起,口吐黑血而亡。更夫老周的铜锣化作夺命飞轮,旋过一个影阁杀手的脖子,头颅飞起时,那惊愕的表情凝固在喷溅的血雨中。

臻多宝的断弦: 冲破层层阻碍杀上顶楼,璇玑夫人那婆娘像护崽的母狼,鸳鸯钺舞得泼风不进,硬是以伤换命,用肩膀接了幽影大人一记毒掌,却反手削断了一名好手的脚筋。臻多宝那小白脸咳着血,手指拂过焦尾琴…那根弦崩断的瞬间,仿佛某种支撑天地的东西也断了,发出撕心裂肺的哀鸣。残爪当时离得最近,那声音直刺灵魂,让他动作都为之一滞。

赵泓的降临: 然后,门就碎了。那个男人,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巨兽撞了进来。他身上的血腥气比满阁的尸体加起来还要浓烈!那双眼睛…残爪永远忘不了,赤红如血,燃烧着最纯粹的、毁灭一切的疯狂!什么招式?没有招式!只有最原始、最高效的屠杀!“青釭”剑光所至,断肢横飞,头颅滚落。剑气纵横,将一尊半人高的定窑白瓷美人瓶绞得粉碎,瓷片如霰弹般激射,嵌入墙壁、梁柱,也扎进了几个倒霉鬼的身体。一个同伴试图从背后偷袭,赵泓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剑尖精准地从那人的下颌刺入,天灵盖穿出!红白之物喷溅在残爪脸上,温热粘稠。

幽影之死: 最后是幽影大人…残爪亲眼看着那道撕裂一切的青色雷霆贯穿了幽影的胸膛。然后…“嘭”!不是刺穿,是炸裂!幽影大人后背猛地爆开,碎骨、内脏混合着滚烫的血浆,像被砸烂的西瓜瓤,喷了残爪满头满脸!他甚至能闻到那股浓烈的、带着脏器特有甜腥的铁锈味。那一刻,残爪所有的勇气和忠诚都随着那蓬血雨炸得粉碎!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逃!趁着赵泓被血雨糊脸的瞬间,凭着对阁内地形的最后记忆,像壁虎一样贴着燃烧的房梁阴影,从一处被机关流矢射穿的破洞钻了出去…

“呃啊——!” 鬼手刘将一勺滚烫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药膏狠狠按在残爪脸上的焦黑伤口上,剧烈的灼痛将他从血腥回忆中硬生生拽回现实。他像离水的鱼一样在草席上弹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吼。

“忍着!”鬼手刘冷冷道,“离火砂的毒火气,得用‘腐骨膏’以毒攻毒。想活命,就得受这剥皮拆骨的痛!”他动作麻利地用浸透药汁的麻布将残爪胸腹和脸上的伤口紧紧裹缠起来,“外伤能治,内腑的剑气之伤和毒,得靠你自己扛。扛过去,算你命硬;扛不过去,趁早找口薄棺。”

残爪像破风箱一样喘息着,汗水、血水、脓水混在一起,在麻布下流淌。剧痛折磨着他,但比剧痛更灼人的,是刻骨的恨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赵泓抱着臻多宝,在血泊中低吼“护你周全”的画面,如同烙印,死死钉在他的脑海里。那眼神,那语气…那不是胜利者的宣告,那是来自地狱的誓约!残爪知道,只要赵泓还活着,只要臻多宝还有一口气,他残爪,还有整个影阁的幸存者,都将永无宁日!高相爷?他只会更想抹掉一切痕迹!

二、市井暗流

半个月后,残爪勉强能下地。半边脸被麻布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只布满血丝、充满怨毒的眼睛。左臂用木板固定吊在胸前。他像幽灵一样蛰伏在鬼手刘阴暗潮湿的后院,靠生肉和药汤吊命。鬼手刘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那几颗明珠的价值,快抵不上收留他这个“大麻烦”的风险了。

残爪必须动。他需要钱,需要情报,更需要一个能让他这只“残爪”重新锋利起来的契机。

他换上鬼手刘找来的破烂市井短褐,用斗笠遮住大半张脸,趁着夜色,融入了临安城繁华表象下的阴影世界。

勾栏瓦舍的喧嚣掩盖不了秘密的流动。残爪用一颗小珍珠,从一个专替黑道销赃的“牙郎”口中,撬出了些零碎消息:

多宝阁已成鬼域: 皇城司重兵把守,闲人莫近。据说里面清理出的尸体不下数十具,惨不忍睹。珍宝损毁无数,碎片装了十几大车。临安人私下都传,是臻老板得罪了“阴间”的债主。

赵泓被软禁皇城司: 但并非阶下囚。据说那位耿提举对他颇为忌惮,好吃好喝供着,只是不许离开。弹劾他的风声还在朝堂上刮,但“通敌信件”的真伪核查似乎遇到了麻烦。高相爷那边,暂时没了动静,仿佛多宝阁的血案与他毫无干系。

臻多宝生死不明: 这是最模糊的消息。有人说他重伤不治,早咽气了;有人说他被皇城司秘密转移医治;更离奇的说法是,他被江湖上的神秘高人救走了。那个璇玑夫人,据说还吊着一口气。

影阁销声匿迹: 仿佛一夜之间,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影子组织彻底消失了。残爪知道,不是消失,是潜伏,是像他一样,在舔舐伤口,等待高相爷新的指令…或者,被清洗。

残爪在茶肆角落听着这些议论,斗笠下的独眼闪烁着阴冷的光。高世安在撇清!他想把影阁当作弃子!还有赵泓…他居然还没死?皇城司的软禁,对他那种人来说,不过是换个地方磨刀!

一股邪火在残爪胸中燃烧。幽影大人死了,那么多兄弟死了,他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而目标却还活着,甚至可能活得很好?这口血债,高世安要还,赵泓更要还!还有臻多宝…那个引发一切的祸根!

他摸向怀中,那里除了剩下的几颗明珠,还有一件东西——他在多宝阁顶楼,趁赵泓与幽影激战,臻多宝抚琴咳血的混乱瞬间,从倾倒的琴案下慌乱抓起的一个小物件。那是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羊脂玉佩,雕工极其精湛,正面是踏云麒麟,背面…刻着一个极其古奥的篆字。这不像多宝阁常见的货色,倒像某种信物。当时只觉得材质珍贵顺手拿了,现在,这或许能成为他的筹码,或者…钓饵。

三、血饵

机会来得比残爪预想的快。

鬼手刘的后院柴门被有节奏地敲响——三长两短。残爪像受惊的毒蛇般绷紧身体,独眼死死盯着门缝。门开了,闪进一个精瘦的汉子,脸上带着市井混混的精明与油滑。

“狗儿?”残爪嘶哑地问。这是他以前在影阁外围发展的一个眼线,专在码头打探消息。

“爪爷!真是您!”狗儿看到残爪的惨状,吓了一跳,随即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有肥鱼!您让打听的‘玉活儿’,有门路了!”

“说!”残爪独眼放光。

“城南‘博古轩’的老掌柜,钱串子,您知道吧?专收见不得光的‘土货’。”狗儿凑近,“这老东西最近放出风,高价收前朝古玉,特别是带特殊纹饰或古篆的,说是替一位‘贵不可言’的北方客人寻的,价钱好商量!您那块玉…我虽没见全,但听您说那雕工和字儿,绝对对路!”

北方客人?贵不可言?残爪心中冷笑。是金人?还是…高世安又在玩什么花样?不管是谁,这潭水越浑越好!

“安排见面。”残爪的声音冰冷,“告诉他,东西够‘古’,够‘硬’,让他备足金子!地点…我来定。”

两天后,夜。临安城外废弃的漕运码头。风从空旷的河面吹来,带着水腥气和腐朽木头的味道。几盏气死风灯在残破的栈桥上摇晃,光影幢幢。

残爪隐在一堆巨大的废弃缆绳盘后面,半边脸和身体融入黑暗,仅存的独眼像夜枭般锐利。他左臂依旧不便,但右手紧握着一柄淬了“见血封喉”剧毒的短小分水刺。鬼手刘的药膏压制了离火砂的毒,剑气内伤依旧隐隐作痛,但复仇的火焰支撑着他。

远处传来脚步声。狗儿点头哈腰地引着一个人走来。正是“博古轩”的钱掌柜,一个穿着绸衫、体态富态的老者,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眼神警惕地四下张望。他身后两步,跟着一个身材高大、带着斗笠的随从,步履沉稳,气息内敛。

残爪的独眼微微眯起。这随从…不简单。是保镖?还是…正主儿?

钱掌柜走到栈桥中央,停下,咳嗽一声:“货主呢?东西带来了?”

残爪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昏黄的灯光照亮他裹着半边脸的麻布和吊着的左臂,模样如同从坟里爬出的恶鬼。钱掌柜吓得后退一步,他身后的斗笠随从则上前半步,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东西在这。”残爪摊开右手,那枚羊脂白玉佩在掌心散发着温润的光泽,麒麟踏云的纹路在灯光下清晰可见。“钱呢?”

钱掌柜定了定神,贪婪地盯着玉佩,特别是看到背面的古篆时,眼睛一亮。他示意随从打开包袱,金锭在灯光下反射出诱人的光芒。“金子,足色足量!玉佩给我验验!”

残爪没动,独眼却死死盯住了那个斗笠随从:“验货?可以。让他…把斗笠摘了。”

气氛瞬间凝固。钱掌柜脸色一变:“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残爪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做买卖,总得看看合伙人的脸吧?这位朋友…气息沉稳,脚步凝练,可不是普通的随从。是怕我认出来?还是…这玉佩,本就是你们要找的东西?”他故意将玉佩在手中掂了掂,目光挑衅地看着斗笠人。

斗笠人沉默片刻,缓缓抬起手。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斗笠边缘的刹那——

“动手!”残爪突然暴喝!

不是喊给同伙,而是虚张声势!他猛地将玉佩朝斗笠人脸上狠狠砸去,同时身体如同受伤的豹子般向侧面废弃的货舱阴影处扑去!他根本没指望狗儿,那混混在斗笠人出现时就已经吓软了腿。

“找死!”斗笠人反应极快,头一偏避开玉佩(玉佩砸在木桩上,发出一声脆响),腰刀瞬间出鞘半尺,寒光乍现!一股凌厉的杀气锁定了残爪。

但残爪的目标不是他!他扑向阴影的同时,右手的分水刺已如毒蛇般甩出,目标——是吓傻了的钱掌柜的咽喉!他要灭口!更要制造混乱!

“噗嗤!”分水刺精准地没入钱掌柜肥硕的脖子。钱掌柜双眼凸出,嗬嗬两声,肥胖的身体轰然倒地,鲜血瞬间染红了栈桥的木板。他手中的金锭包袱散落一地。

“狗儿!拿金子!分你一半!”残爪嘶吼着,人已没入货舱的黑暗。

狗儿被钱掌柜喷溅的鲜血淋了一脸,如梦初醒。一半金子!巨大的贪婪瞬间压倒了恐惧!他怪叫一声,扑向散落的金锭。

斗笠人怒哼一声,刀光一闪!快如闪电!

“啊——!”狗儿抓向金锭的手齐腕而断!断手和金锭一起掉在地上。他抱着喷血的断腕,发出凄厉的惨嚎。

斗笠人看都没看狗儿,身形如鬼魅般追入货舱!他的目标,是残爪!是那块玉佩!

黑暗的货舱如同巨兽的腹腔,堆满了破烂的货箱和杂物。浓重的灰尘和霉味呛人。残爪像壁虎一样贴着一根粗大的木柱,屏住呼吸,仅存的独眼在黑暗中努力搜寻。他能听到斗笠人沉稳却充满杀意的脚步声在靠近。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是朽木断裂!

残爪想也不想,猛地向前扑倒!

“轰隆!”一根沉重的横梁带着无数灰尘和碎木,砸在他刚才藏身的位置!是斗笠人用暗劲震断了支撑!

烟尘弥漫。残爪趁机翻滚,抓起地上一截生锈的铁链,狠狠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抡去!同时,左手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那是从鬼手刘那里顺来的生石灰!

铁链被刀光轻易劈开。斗笠人的身影冲破烟尘,刀锋直指残爪!

就是现在!残爪猛地将生石灰粉扬出!白色的粉末瞬间弥漫!

斗笠人显然没料到这手,下意识地闭眼挥刀格挡。刀光搅动石灰粉,形成一团白雾。

“嗤!”残爪的毒刺再次出手,这次目标是斗笠人因闭眼而暴露的脖颈侧面!

然而,斗笠人仿佛脑后长眼,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侧头!毒刺擦着他的斗笠边缘飞过,“夺”地钉在后面的木箱上。

“雕虫小技!”斗笠人声音冰冷,带着一丝怒意。他显然被激怒了,不再留手,长刀化作一片雪亮的光幕,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笼罩向残爪!刀法狠辣精妙,绝非普通护卫!

残爪亡魂大冒!剑气内伤让他动作慢了半拍,只能狼狈地就地翻滚躲避。刀锋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将破烂的短褐撕开一道大口子,冰冷的刀气刺得他皮肤生疼。

“噗!”虽然躲开了要害,刀尖还是在他右大腿外侧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剧痛让残爪眼前一黑。

完了!残爪心中涌起绝望。实力的差距太大了!这人绝对是高世安身边真正的高手!比幽影大人也差不了多少!

就在他闭目待死之际——

“咻——!”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夜空!

一支尾部绑着红绸的响箭,带着凄厉的呼啸,精准地射穿了货舱顶棚的破洞,“哆”的一声,钉在斗笠人脚前的木板上!箭尾的红绸剧烈颤抖!

斗笠人刀势一顿,猛地抬头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斗笠下的脸色剧变!他显然认出了这箭的来历。

“皇城司的‘惊鸿箭’?!耿忠的人怎么找到这里的?!”斗笠人低骂一声,再无暇顾及残爪。他毫不犹豫地抽身急退,几个起落便冲出货舱,身影迅速消失在码头外的黑暗中,甚至没去看一眼地上的钱掌柜尸体和哀嚎的狗儿。

残爪瘫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大腿的伤口血流如注。剧痛、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交织在一起。他看向那支兀自颤抖的红绸响箭,独眼中充满了惊疑和…一丝扭曲的快意。

皇城司?耿忠?他们也盯上这块玉佩了?还是…盯上了高世安的人?这潭水,果然被他搅得更浑了!

他挣扎着爬到被毒刺钉住的木箱旁,费力地拔下分水刺。又爬到钱掌柜的尸体边,摸索着,终于在他贴身内袋里,找到了那块羊脂白玉麒麟佩。玉佩冰凉,沾染着钱掌柜温热的血。

残爪紧紧攥住玉佩,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和复仇的希望。他看向货舱外无尽的黑暗,又仿佛看到了赵泓那双燃烧着地狱火焰的眼睛,听到了那掷地有声的血誓。

“护你周全?”残爪咧开溃烂的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狞笑,嘶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赵泓…臻多宝…高世安…咱们…走着瞧!这血债…才刚刚开始算!”

他拖着伤腿,抓起地上散落的几块金锭,像最卑劣的鬣狗,一瘸一拐地、再次融入了临安城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那枚染血的玉佩,在他紧握的掌心,如同一点冰冷的余烬,等待着燎原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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