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修店内弥漫着机油和尘埃的混合气味,卷帘门外丧尸徘徊的脚步声终于彻底远去,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那台老式收音机里传出的、关于救援点的消息,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林晚心中漾开一圈圈复杂的涟漪。
军队、临时救援点、基本庇护……这些词汇在末世初期,对绝大多数幸存者而言,无疑是绝望中唯一的光。但林晚知道,光芒之下,往往隐藏着更深的阴影。前世的经验告诉她,官方初期的救援力量往往捉襟见肘,资源短缺,秩序混乱,甚至在某些情况下,所谓的“救援点”会比荒野更加危险——那里聚集了绝望的人群,也滋生了最赤裸的人性之恶。
银雪跳上布满油污的工作台,轻轻蹭了蹭林晚的手臂,冰蓝色的眼眸似乎在询问接下来的去向。
林晚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眼神沉静。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她,应该避开人群,按照原计划寻找小路离开城市。她有空间,有初步觉醒的异能,有银雪,有车辆和物资,独自生存的几率更大。
但另一个声音在提醒她:信息。她对这一世末世爆发的具体细节、军方反应、外界情况所知有限。救援点可能提供关键信息,甚至可能有机会接触到更高层的情报渠道。而且,那批与“渡鸦”约定的药品……如果“渡鸦”的渠道也受到影响,或许在军方控制的区域附近,能有其他获取的契机?风险与机遇并存。
更重要的是,她脑海中浮现出那包诡异的、能吞噬能量的丹参。这种未知的变异,是个例还是普遍现象?军方或研究机构是否掌握了更多相关信息?
沉默了片刻,林晚做出了决定。去,但不是以寻求庇护的幸存者身份去。她要作为一个观察者,一个潜在的交易者,在边缘获取需要的东西,然后立刻离开。
她再次启动收音机,调整频率,试图捕捉更多关于救援点的细节,但除了重复的广播,再无其他有用信息。
“我们去看看。”林晚对银雪说,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她没有立刻出发,而是先利用汽修店相对安全的环境,进行最后的准备。她从空间里取出一些压缩饼干和清水快速补充体力,又给银雪准备了食物和泉水。然后,她仔细检查了皮卡车的状况,给轮胎充了气,并从汽修店里找到一些可能用上的工具,如撬棍、千斤顶、几卷强力胶带和一小桶备用的汽油,不动声色地收入空间。
她甚至找到了一件沾满油污的深蓝色工装外套,换下了自己身上略显扎眼的运动装,并将头发弄得凌乱些,脸上也抹了些灰尘,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挣扎求生的普通路人,而非一个准备充分、眼神锐利的“强者”。
做完这一切,她才深吸一口气,轻轻拉开卷帘门的插销,将其抬起一条缝隙,谨慎地观察外面。
阳光有些刺眼,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远处依稀传来的嘶吼和偶尔的爆炸声提醒着这里仍是炼狱。那几只被甩开的丧尸已经不见踪影。
她迅速回到车上,发动引擎。皮卡低沉地吼叫着,再次驶上街道,朝着城西高速收费站的方向前进。
越靠近高速口,路况越发糟糕,废弃车辆几乎将道路完全堵死,她不得不多次绕行,甚至冒险穿过一些沿街的商铺内部。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和血腥味也愈发浓烈。
她也看到了更多幸存者的痕迹。一些楼房里有人用床单打出“SoS”的求救信号;偶尔有车辆如同无头苍蝇般从岔路冲出,又迅速消失在废墟中;甚至有一次,她看到一小群人手持简陋的武器(钢管、菜刀)正在与几只丧尸搏斗,看到她车辆经过时,有人试图挥手拦截,但林晚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从旁边加速冲过。后视镜里,留下那些人绝望而愤怒的眼神。
她没有停下。末世里的信任,比钻石还要稀有。
随着距离收费站越来越近,她开始看到一些不一样的景象。路边出现了被击毙的丧尸尸体,弹壳散落一地。一些关键的路口似乎被简单清理过,留下了车辆通行的痕迹。甚至,她看到了用白色油漆在断墙上潦草画出的箭头,指向收费站方向,旁边写着“救援点 ->”。
秩序的力量,似乎正在尝试重新延伸至此。
终于,在一个高架桥的拐弯处,她看到了目的地——城西高速收费站。远远望去,收费站广场区域被沙包、废弃公交车和铁丝网层层围住,形成了简易的防御工事。工事入口处,可以看到身着迷彩服、手持步枪的士兵在警戒,枪口对着外面。工事后方,隐约能看到搭建的帐篷和聚集的人群,人声嘈杂。
而在工事外围,则是更加触目惊心的景象。数以百计的幸存者聚集在封锁线外,他们衣衫褴褛,面容枯槁,大声哭喊着、哀求着,试图冲过士兵的防线。士兵们组成人墙,大声呵斥着,努力维持秩序,气氛紧张得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更远处,还有一些零散的幸存者躲在车辆或掩体后,远远观望,眼神中充满了渴望、恐惧和犹豫。
林晚将皮卡停在距离救援点还有几百米远的一个废弃加油站后面,这里视角尚可,又能借助加油站的建筑隐蔽车身。她熄了火,和银雪一起,透过车窗,冷静地观察着那片混杂着希望与绝望的区域。
她注意到,救援点并非完全封闭。偶尔会有士兵小队从里面出来,护送着一些看起来像是技术人员或携带特殊设备的人进入。也会有一些车辆在经过严格检查后被放行进入。
但对于外围这些普通的幸存者,准入似乎极其严格,甚至可以说是停滞。士兵们不断用扩音器喊着,要求人群保持秩序,等待登记和检疫,但显然资源和人力都无法应对如此庞大的数量。
“检疫……”林晚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军方显然已经意识到了感染的风险,这让她稍稍安心,至少这里不是毫无防备。
然而,就在她观察的时候,异变突生!
外围拥挤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男人痛苦地倒地,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眼睛瞬间蒙上一层白翳!
“感染!他感染了!”人群瞬间炸开,惊恐地向四周推挤!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
一名士兵果断开枪,击毙了那个刚刚完成转化的丧尸。
但恐慌已经无法遏制。人群彻底失控,哭喊着、推搡着,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向防御工事!士兵们被迫连连后退,鸣枪示警,但收效甚微。
眼看防线就要被冲垮!
就在这时,林晚的目光猛地一凝。她看到在防御工事内侧,一个似乎是临时指挥所的帐篷旁边,站着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与周围士兵和环境格格不入的人。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类似平板电脑的设备,正对着失控的人群方向,似乎在记录或检测着什么,对眼前的混乱,他们的反应……显得有些过于冷静了。
那不是面对危机时应有的紧张或担忧,而更像是一种……观察和记录。
林晚的心,缓缓沉了下去。这个救援点,似乎并不像广播里说的那么简单。
而就在她全神贯注观察那群白袍人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在她皮卡侧后方几十米外,一辆看似废弃的厢式货车里,一双眼睛,也正透过肮脏的车窗,无声地注视着她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