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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寿那带着哭腔的颤抖话语,如同冰水浇头,让张睿瞬间警惕到了极点!

有人也在朱寿窗外窥视!

是同一伙人?还是另一股势力?他们的目标究竟是自己,还是朱寿?或者……两者皆是?

“快进房来说!”张睿压低声音,忍着左臂的剧痛,迅速起身将房门拉开一条缝隙。

朱寿如同受惊的兔子般钻了进来,脸色比昨晚更加苍白,眼圈红肿,显然一夜未眠,一直处于极度惊恐之中。

“怎么回事?慢慢说,说清楚!”张睿将他拉到房间角落,声音急促而低沉。

“我……我真的不清楚啊……”朱寿嗓音颤抖得厉害,言语杂乱无章,“就在方才,外面一片嘈杂混乱之时……我满心恐惧,因听到你这边传来声响而胆战心惊……接着莫名地感觉窗外似有暗影掠过……于是,我小心翼翼地从窗缝窥探出去,恍惚间好似瞥见一双眼睛,可转瞬便消失不见了……”

他的嗓音愈发颤抖,每吐出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滚而下,浸湿了衣衫。身体像秋风中的枯叶般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着,牙齿也止不住地咯咯作响:“张大哥……您瞧瞧我这副模样,他们是不是真要来杀我了?天哪,难道真是赵师傅之前提过的那些心狠手辣之人?他们……他们竟然真的找到我们藏身的地方了……”说到这儿,他双眼惊恐地四处张望,双手死死抓住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张睿眉头紧锁。朱寿的感知未必准确,可能是过度惊吓产生的幻觉,但结合自己刚刚遭遇的刺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影社”或者其背后的势力,竟然疯狂到同时对他们两人下手?在这杨府深宅,重重守卫刚刚加强之后?这简直是对杨廷和赤裸裸的挑衅!

还是说……这本身就是杨廷和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用一次失败的刺杀来恐吓、试探,甚至嫁祸给厂卫,以达成某种政治目的?

无数的念头在张睿脑中翻滚,真相被层层迷雾笼罩。

他深吸一口气,按住朱寿的肩膀,强迫他冷静下来:“听着,不管是谁,现在我们在杨府,杨阁老既然保下了我们,暂时就不会让我们轻易死掉。你自己先不能乱!”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和张总管严肃的声音:“张睿,老爷要见你。”

这么快,杨廷和又要问话?

张睿心中一动,对朱寿快速低语:“记住,除了我们之前说好的,什么多余的话都别说!尤其不要提窗外有人!一切看我眼色!”

朱寿拼命点头,此刻张睿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张睿打开门,张总管面色凝重地站在外面,身后还跟着两名气息沉稳、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护院,显然是杨府圈养的高手。

“张总管,我这兄弟受了惊吓,能否让他暂时留在我房中?”张睿开口道,他实在不放心让状态极差的朱寿独自待着。

张总管看了一眼吓得缩在张睿身后的朱寿,皱了皱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对身后一名护院道:“你守在这里,看好他们。”这话一语双关,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随后,张睿跟着张总管再次前往杨廷和的书房。一路上,只见府内护卫明显增加了数倍,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气氛肃杀凝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紧张和警惕。

书房内,杨廷和并未像昨夜那般安坐,而是负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微亮的天色。他的背影显得有些沉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老爷,张睿带到。”

杨廷和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张睿包扎着的左臂上,眼神深邃难辨:“伤势如何?”

“谢阁老关心,皮肉伤,无碍。”张睿平静回答。

“可知是何人所为?”杨廷和直接问道。

“黑衣蒙面,身手极好,用的是军中的搏杀术,意在取命。”张睿重复着有限的信息,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那人似乎……对我的匕首很感兴趣。”

他最终还是决定抛出一点诱饵,试探杨廷和的反应,看看他是否认得这匕首的来历。

杨廷和的目光果然微微一凝,看向了被张睿放在桌上那柄狼首短匕。他走过去,拿起匕首,端详着那独特的狼首吞口和锋锐的刃口,手指在冰冷的刀身上缓缓划过,沉默了片刻。

“狼首……倒是少见。”杨廷和淡淡说了一句,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惊讶或熟悉,让人摸不透他的真实想法。他放下匕首,话锋一转:“北镇抚司刘镇抚方才派人送来公文,言称接到线报,昨夜有大同边军逃卒潜入京师,可能藏匿于本官府邸附近,为防惊扰阁老,特请准予加派人员于府外协防。”

张睿心中冷笑。协防?分明是监视!甚至是为下一次硬闯做准备!刘瑾那边反应好快,刺杀刚失败,立刻换了更“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施压!

“阁老应允了?”张睿问道。

“本阁尚未回复。”杨廷和目光锐利地看着张睿,“但他还提到了另一件事。据被抓获的‘同伙’招认,那批逃卒中,有一人格外年轻,身份特殊,疑似与……宫中某些旧事有关。”

宫中旧事身份特殊!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张睿心上!刘瑾那边果然已经将矛头明确指向了朱寿!这是在逼杨廷和交人!甚至不惜透露一丝“宫中旧事”的信息来增加可信度和压力!

杨廷和紧紧盯着张睿的双眼,仿佛要从中看出真相:“张睿,事到如今,你还要。告诉本阁,你那位‘兄弟’,只是个普通的逃难少年吗?”

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

张睿知道,到了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刻。继续完全隐瞒,恐怕只会让杨廷和失去耐心,甚至将他们交出去平息事端。但全部坦白,风险更大,自己和朱寿很可能立刻成为政治牺牲品。

他微微挺直了脊背,胸膛起伏间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周遭压抑的空气尽数纳入肺腑。目光坚定且坦然地迎着杨廷和那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脚步沉稳地向前迈出半步,而后缓缓开口说道:“回阁老,实不相瞒,我与兄弟二人此番辗转流离,确是为躲避灾祸、仓皇逃难至此。沿途之上,凶险万分,那些穷追不舍的歹人如恶狼嗜血一般紧咬不放,刀光剑影之中,我们数次险象环生,遭遇他们的凶狠追杀亦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而谈及我那年少的小兄弟,其身份着实敏感复杂,小子愚钝,委实不敢贸然妄言揣测。但所见所闻皆令人心生怜悯,只晓得他自幼便饱尝人间疾苦,身世飘零凄惨至极,背后定然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深重冤情。细究这一路如影随形的残酷追杀,若说仅仅是为了捉拿所谓的逃卒,怕是太过表象;依我看,其中暗藏玄机,不如说是有人想要借机彻底抹去知晓内情者的口舌,以达到永远封锁秘密的目的——灭口。”

在那紧张而又充满玄机的氛围之中,他展现出了极高的智慧与谋略。只见他不慌不忙,以一种极为巧妙的方式将那棘手的“身份”问题巧妙地模糊化处理。既不直截了当地承认相关身份的存在,也没有丝毫想要否认的意思,就好像在一团迷雾之中故意留下了若有若无的痕迹。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再次着重且坚定地强调了此次事件中“灭口”这一残酷的本质。他的言辞犹如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表象,直指核心。而此时的杨廷和,原本迷茫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不由自主地顺着他所指引的方向,开始深入探究起这看似简单的追杀背后所隐藏的巨大阴谋。那阴谋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慢慢地在他们眼前展开,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灭口?”杨廷和眼神微动,“灭谁的口?你知道什么?”

“小子不知具体。”张睿摇头,语气诚恳,“只恍惚听赵……听那位保护我们的老丈临死前提及,似乎是关乎……边镇粮饷和……鞑虏的大事……还说京城里,有……有大人物牵扯其中……”

他点到即止,抛出“边镇粮饷”“鞑虏”“京城大人物”这几个关键词。这些都是赵振遗言透露的,也是足以震动朝野的惊天秘闻,足以引起杨廷和这位清流领袖的高度重视和警惕!

果然,杨廷和听到这几个词,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不再追问朱寿的身份,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清晨鸟鸣。

边镇粮饷、勾结鞑虏、京城大人物、厂卫异常调动、灭口追杀、疑似与宫中旧事有关的少年……

所有这些线索在杨廷和脑中迅速串联、组合,勾勒出一幅可怕而庞大的阴谋画面!这绝非简单的党争倾轧,而是可能动摇国本、祸乱江山社稷的弥天大罪!

而眼前这个少年,和他保护的那个孩子,就是揭开这个阴谋的关键钥匙!甚至可能是……受害者兼重要的证人?

保下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下他们!

杨廷和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无论那少年真正身份是什么,此刻,他们必须留在杨府,控制在手中!

但他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缓缓道:“此事本阁已知晓。你先回去好生养伤,照顾好几个弟弟。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踏出房门半步。外面的事,本阁自有主张。”

“是,多谢阁老。”张睿心中稍定,知道暂时又过了一关。杨廷和显然被那“边镇粮饷”和“勾结鞑虏”的消息吸引了注意力,暂时不会深究朱寿的具体身份。

他行礼告退,在张总管的陪同下返回西院。

回到房中,朱寿立刻紧张地迎上来。张睿对他微微摇头,示意无事。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杨府之中,朱漆大门紧闭着,门环上缠着粗重的铁链,两侧高墙上巡逻的护卫脚步沉重而有序,目光如炬般扫视着四周。府外的影壁旁还立着几尊石狮,威严十足,仿佛也在警示着任何妄图靠近之人。整个杨府内外都笼罩在一种紧张肃杀的氛围中,戒备可谓森严至极,自那日后便再无丝毫异动传来。

而在远处街角处,北镇抚司派来的所谓“协防”人员三三两两地游荡着。他们穿着统一的制式服装,腰间佩刀,却只是在府外较远的地方懒散地晃荡,时不时交头接耳低声交谈几句,眼神游离不定,始终未曾向杨府再靠近半步。阳光斜照在他们身上,拉出细长的影子,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屋内,张睿躺在雕花拔步床上,锦缎被褥柔软厚实。医师正仔细地为他换药,手法娴熟轻柔,每一下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伤者。窗棂透进斑驳的光影落在床沿,映着张睿逐渐红润起来的面色。他那霸道功法所赋予的奇异自愈能力此刻正发挥着关键作用,伤口处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愈合,原本苍白的脸庞也渐渐恢复了生气。

他与朱寿二人被囚禁于一方狭小的院落之中,四周高墙环绕,仿佛无形的枷锁将他们牢牢束缚。每日的饮食由专人按时送来,每餐皆是粗茶淡饭,却总有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连咀嚼的速度都似被精准计量;起居之时亦无半分自由。可以说,从晨起洗漱到夜幕安寝,皆有守卫寸步不离地“悉心照料”。院门终日紧锁,窗外偶有鸟雀飞过,却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身影,他们如同被遗忘在尘封角落的旧物,与外界的一切声响、色彩乃至气息彻底隔绝,唯有单调重复的日子在无声中缓缓流淌。

但这种看似祥和的平静,却如同一层薄如蝉翼的纱幕,轻轻笼罩着张睿那颗紧绷的心弦。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最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在他耳畔回荡着不祥的预兆。这哪里是什么真正的安宁?分明更像是暴风雨即将肆虐前的死寂宁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刘瑾那阴鸷的眼神,如同暗夜中的毒蛇,时刻窥视着猎物;而“影社”这个神秘组织,更是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悄无声息地将他团团围住,绝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他们手中的棋子已悄然落定,每一步都暗藏杀机,只待时机成熟便发动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杨廷和也在幽深的府邸中闭门不出,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他正与心腹密谋策反,指尖轻叩桌面的节奏,恰似战鼓擂动,预示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权力角逐即将拉开帷幕。

反观张睿自己,却好似被困于金丝笼中的飞鸟,羽翼虽丰却难展翅高飞。重重枷锁束缚着他的手脚,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空有满腔热血与抱负,此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危机四伏,无力改变分毫。

他趁着送饭的间隙,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那些进进出出的仆役身上,试图从他们口中探听一些外界的消息。尤其是关于近期频发的失踪人口事件,或是传闻中暗中活跃的人贩子团伙的情况,这些都是他急切想要了解的信息。然而,每当他鼓起勇气开口询问时,那些仆役们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一个个脸色煞白,嘴唇紧闭如瓶塞,眼神闪躲而惊恐。即便是最轻微的试验性提问,也只换来他们摇头否认、支吾其词或是匆匆离去的背影,仿佛多说一句都会引来莫大的灾祸。他们的态度统一得惊人,皆是一问三不知的模样,让他所有的努力都化作了泡影。

必须想办法打破这个僵局!

第三天下午,机会似乎来了。

来送饭的不再是往常那个沉默的老仆,而是一个面生的小丫鬟,年纪很小,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怯懦和好奇。

在她摆放饭菜时,张睿注意到她腰间挂着一个手工编织的、有些眼熟的如意结。

心中一动,张睿状似无意地温和问道:“小妹妹,这个如意结编得真好,是你自己编的吗?”

那小丫鬟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位被严加看管的“犯人”会如此和气地跟她说话,脸一红,低声道:“不……不是,是……是跟我同屋的姐姐学的……”

“哦?你同屋的姐姐手真巧。”张睿笑了笑,语气更加温和,“她也在府里做事吗?”

“嗯……”小丫鬟戒心不高,见张睿笑容和煦,便小声道,“她在针线房……呀!”

刹那间,她惊觉自己失言了,赶忙用手捂住嘴巴,心虚地朝门外值守的家丁瞥了一眼,随即匆忙搁下食盒,垂首疾步离去。

针线房?

张睿看着那小丫鬟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王管事之前提过,杨廷和的夫人对他织补的手艺赞不绝口,想让他去针线房做管事……

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不仅能接触到更多府中下人,打听消息,甚至可能……利用针线房与外界的采买联系?

就在他暗自谋划之时,门外突然传来张总管恭敬的声音:

“张睿,准备一下。夫人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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