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七年五月初八的晨雾，把宁波甬江的水面染成了一片混沌的白。张睿立在 “靖海二号” 福船的甲板上，指尖划过船舷上新焊的铁皮 —— 这是昨夜宁波卫工匠连夜加固的，为的是抵御李东阳船队的红衣炮。远处的江面上，隐约能看到三艘倭寇哨船的影子，像黑色的鬼魅在雾中穿梭，显然是李东阳派来侦查宁波防务的。
“大人，宁波卫的二十门佛郎机小炮已布在甬江两岸的炮台里，都是按您的吩咐，炮口对准‘野猪滩’—— 那里退潮时水深不足五尺，李东阳的大船准搁浅！” 宁波卫指挥使吴钧匆匆走来，甲胄上还沾着调试火炮的铜屑，“百姓们也都动员起来了，城南的织户捐了两百匹浸油的棉布，城西的铁匠铺赶制了五十把斩马刀，连孩子们都在帮着搬运硫磺弹！”
张睿点头，目光落在江面上的浮标 —— 那是陈老栓带着渔民连夜布置的，每根浮标下都系着装满碎石的竹筐，退潮时会露出水面，标示出浅滩的范围。“陈老爹，潮汐什么时候到最低？” 他问道。陈老栓黝黑的脸上露出笃定的笑：“辰时三刻！到时候野猪滩能露底半尺，李东阳的红衣炮船吃水丈二，进去就像陷在泥里的野猪，跑不了！”
话音刚落，雾中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炮声 —— 是李东阳的船队开始试射！一枚铁壳铅弹呼啸着落在北岸的炮台旁，炸开的泥土溅起数丈高，两名炮手来不及躲闪，被弹片划伤了胳膊，却顾不上包扎，立刻调整炮位，装填火药。
“别慌！等他们进浅滩！” 张睿按住发烫的炮管，高声下令。李东阳的船队果然中计，见北岸炮台反击无力（实则是故意示弱），十艘战船排成一列，浩浩荡荡向甬江深处驶来，主舰 “海鲨二号” 上的三门红衣炮格外醒目，炮口还在冒着硝烟。
辰时三刻，潮水准时退去。“海鲨二号” 的船底突然传来 “咔嗒” 一声巨响，船身猛地一歪，红衣炮在甲板上滑出半尺，撞在船舷上，炮架当场断裂。“搁浅了！” 船上的倭寇们惊呼起来，纷纷涌上甲板，想要推船脱困，却不知自己已闯进了明军的包围圈。
“开火！” 张睿的令旗一挥，甬江两岸的炮台同时轰鸣。佛郎机小炮的铅弹密集地砸向倭寇战船，最外侧的两艘快船瞬间被击穿船底，海水涌进船舱，很快就倾斜沉没。陈老栓的渔民船队也从芦苇荡里冲出，两百艘渔船载着浸油的干柴与硫磺弹，像蜂群般围向 “海鲨二号”，干柴被点燃后扔向甲板，火焰瞬间蹿起三丈高。
“杀！跳帮夺船！” 赵忠拔出绣春刀，带领五十名神机营精锐，驾着小艇冲向 “海鲨二号”。小艇在燃烧的渔船间穿梭，精锐们踩着漂浮的木板，纵身跳上甲板。倭寇们慌忙举着倭刀抵抗，却被精锐们的火铳压制，纷纷倒下。一名葡萄牙雇佣兵举着火绳枪瞄准赵忠，却被身后的渔民一渔叉刺穿肩膀，火绳枪掉在地上，“砰” 的一声走火，击中了桅杆。
张睿也跟着跳上 “海鲨二号” 的甲板，目光锁定了船舱入口 —— 李东阳肯定躲在里面！他带领几名精锐冲进船舱，只见李东阳正拿着一把匕首，抵在一名宁波卫俘虏的脖子上，脸色狰狞：“张睿！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李东阳，你已成瓮中之鳖，还想抵抗？” 张睿缓缓逼近，绣春刀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你勾结鞑靼、倭寇、葡萄牙人，背叛朝廷，屠戮百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李东阳见张睿不肯退让，突然将俘虏推向他，自己转身向船尾跑去，想要乘小艇逃跑。张睿一把扶住俘虏，掷出腰间的短铳，“砰” 的一声，铅弹击中了李东阳的右腿，李东阳惨叫一声，摔倒在甲板上。赵忠立刻冲上去，将李东阳死死按在地上，铁链锁住了他的手脚。
“终于抓住你了！” 张睿走到李东阳面前，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释然 —— 从安庆到宁波，辗转数千里，终于将这颗危害大明的毒瘤擒获。此时，甬江里的倭寇战船已基本被肃清，剩余的倭寇要么被击毙，要么被俘虏，三门红衣炮也被缴获，宁波的危机彻底解除。
宁波城内一片欢腾，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涌上街头，迎接凯旋的明军。吴钧让人抬着缴获的红衣炮游街，孩子们跟在后面欢呼，老人们则提着热水、拿着干粮，塞给士兵们。陈老栓的孙子小石头，还拿着自己画的 “擒贼图”，送给张睿：“张大人，这是你抓李东阳的样子，俺画得好不好？”
张睿接过画，摸了摸小石头的头，笑着说：“画得好！等平定了所有倭寇，俺再给你讲抓贼的故事。”
可欢乐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当天下午，一名从舟山赶来的斥候，带来了一个沉重的消息：“大人！日本平户藩的一万倭寇，已在舟山登陆，还带着十门葡萄牙制造的红衣炮，正在向宁波赶来！领头的是平户藩的藩主松浦隆信的弟弟松浦四郎，他说要为之前被咱们歼灭的倭寇报仇！”
张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万倭寇，再加上十门红衣炮，这股势力比李东阳的残部强大得多，宁波卫虽然刚打了胜仗，却也损失不小，士兵们疲惫不堪，弹药也快用完了。他立刻召集吴钧、陈老栓、赵忠等人，在宁波卫衙门召开紧急会议。
“我们现在有多少能战的兵力？” 张睿问道。吴钧算了算：“宁波卫剩余士兵一千五百人，张大人带来的精锐两百人，再加上乡勇和渔民，总共约莫三千人。火器方面，缴获的三门红衣炮还没来得及调试，佛郎机小炮剩十五门，火铳不足两百杆，硫磺弹也只够支撑一次战斗。”
陈老栓突然开口：“俺们渔民有个法子！舟山到宁波的必经之路是‘金塘水道’，那里有处‘鬼礁湾’，湾里暗礁密布，潮水变化快，倭寇的大船进去容易搁浅。俺们可以在湾里布置‘火链’—— 用铁链连接浸油的木桶，点燃后能封锁整个水道，再在两岸的山上布置佛郎机炮，伏击倭寇！”
张睿眼中骤然闪过一抹亮色，猛地一拍案几，兴奋地喊道：“好主意！陈老爹，你即刻率领渔民兄弟们赶赴鬼礁湾，沿着蜿蜒曲折的海岸线仔细勘测地势，将一根根粗壮坚实的铁桩深深钉入嶙峋的礁石之中。而后用坚韧无比的铁链，把装满滚烫火油与威力巨大的硫磺弹的木桶牢牢串联起来，务必确保每个环节都严丝合缝，一旦点燃，便能瞬间燃起滔天烈焰，铸就一道不可逾越的火墙屏障。”
“吴大人，劳烦你带领训练有素的士兵奔赴两岸险峻的山峦之上，精心挑选绝佳的位置开挖炮位。将先前缴获的那些威风凛凛的红衣炮逐一抬上山顶，安排技艺精湛的工匠们通宵达旦地进行调试校准，从炮管的角度到弹药的填装，每一个细节都要反复查验，保证这些火炮在关键时刻能够万无一失地正常发射。”
“赵忠，你挑选最精锐的战士组成侦察小队，星夜兼程前往舟山。到了那里，要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潜入倭寇营地周边，全方位、多角度地展开侦查工作。不仅要精准摸清他们的行军路线，更要确切掌握其出发的具体时间，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都不能放过。”
“而我，则会居中协调各方力量，统筹安排粮草物资的调配运输，以及弹药兵器的充足供应，让大家没有后顾之忧。”
众人领命之后，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投入到紧张的行动之中。陈老栓身先士卒，带领着五百名剽悍勇敢的渔民，驾驶着一艘艘坚固耐用的渔船浩浩荡荡地驶向鬼礁湾。抵达目的地后，他们分工明确、配合默契。有的手持沉重的铁锤，奋力地将锋利的铁桩楔入坚硬的礁石；有的则小心翼翼地搬运着装满危险物品的木桶，按照预定方案有序摆放；还有的专注地连接着铁链，反复检查是否牢固可靠。每个木桶里不仅盛满了易燃的火油，还额外放置了数枚威力惊人的硫磺弹，只等时机一到，便会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与此同时，吴钧也不甘示弱，亲自指挥士兵们在陡峭的山坡上挥汗如雨地挖掘炮位。待炮位成型后，大家齐心协力将一门门沉重的红衣炮缓缓抬至指定位置。随行的工匠们顾不上休息，立刻开始忙碌起来，他们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和娴熟的技术，对每一门火炮进行精细入微的调试，时而调整仰角，时而测试射程，直至确认所有火炮都能精准命中目标为止。
时光荏苒，转眼间到了五月初十的清晨。晨曦初露之时，赵忠风尘仆仆地从舟山赶回，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他顾不上擦拭满脸的汗水，便迫不及待地向张睿汇报：“松浦四郎的船队将于明日清晨自舟山启航，沿金塘水道直扑宁波而来。据我观察，他们兵分两路：前队由五百名精锐倭寇组成，乘坐轻便快捷的小艇充当先锋；后队则是主力部队，搭乘二十艘庞大坚固的大船，船上载有一万名凶神恶煞的倭寇以及十门威力巨大的红衣炮。”
听闻此讯，张睿当机立断，果断下达命令：“明日破晓之际，陈老爹率渔民们在鬼礁湾严阵以待。待前队的快船安然通过火链范围后，立即点燃火链，彻底切断敌人的退路；吴大人，当你看到后队的大船悉数进入湾内时，即刻下令两岸炮台齐射，集中火力猛攻那些装载着红衣炮的关键船只；赵忠，你率领精锐部队潜伏在湾口要冲之地，严密监视敌情动向，一旦发现倭寇企图突围，即刻予以迎头痛击。”
当晚，整个宁波卫沉浸在一片紧张肃穆的氛围之中。士兵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的专注地擦拭着手中锃亮的武器，有的忙着搬运堆积如山的弹药箱，还有的为渔船补充充足的火油储备。张睿伫立在宁波卫高耸的城楼上，目光坚定地凝视着远方鬼礁湾的方向，心中默默许下誓言——明日这一战，不仅关系到宁波城的安危存亡，更关乎整个东南沿海百姓的安宁幸福，绝不能有丝毫闪失！
五月十一日的黎明时分，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松浦四郎的船队便已悄然出现在金塘水道的入口处。只见前队的五百名倭寇精锐气势汹汹地乘坐着五十艘轻盈敏捷的快船，如离弦之箭般朝着鬼礁湾疾驰而去。陈老栓沉着冷静地按兵不动，任由敌人的快船顺利穿过火链所在区域。
就在此时，后队的二十艘庞然大物缓缓驶入鬼礁湾。刹那间，陈老栓高举牛角号用力吹响信号。刹那间，渔民们迅速点燃火链，刹那间，木桶内的火油与硫磺弹同时引爆，熊熊烈火冲天而起，高达数丈的火焰瞬间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火墙，将狭窄的水道堵得水泄不通。被困其中的倭寇大船进退维谷，只能在熊熊火光中徒劳地打转。
“开火！”随着吴钧一声令下，两岸山上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红衣炮与佛郎机炮交织成的密集火力网笼罩了整个海湾。一颗颗铅弹呼啸着划破长空，精准地砸向倭寇的大船。其中最外侧的一艘载有红衣炮的大型战舰不幸被击中火药舱，只听“轰隆”一声惊天巨响，船体瞬间被撕成碎片，船上的倭寇连同他们的武器一起坠入海底深渊。
松浦四郎见状暴跳如雷，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歇斯底里地喊道：“冲出去！给我冲出去！”然而，面对两岸铺天盖地而来的炮火压制，倭寇们根本无法靠近火链一步。就在这时，赵忠率领精锐部队如神兵天降般从湾口杀入战场。他们乘着小巧灵活的小艇穿梭于敌舰之间，手中的火铳与弓箭不断喷射出致命的弹幕，打得倭寇措手不及、纷纷倒地。
这场激烈的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正午时分方才落下帷幕。经过一番苦战，倭寇的大船被击沉十五艘之多，另有三艘被迫投降缴械。一万多名倭寇中有七千余人或死或伤，剩余的三千余人见大势已去只得乖乖举起双手投降。松浦四郎妄图乘乱乘坐小艇逃脱厄运，却被眼疾手快的陈老栓掷出的渔叉准确无误地刺穿了胸膛，最终沉入冰冷黑暗的海底深处。
宁波再次解围，张睿让人将俘虏的倭寇和缴获的红衣炮押回宁波，准备上报朝廷。百姓们再次涌上街头，庆祝胜利，宁波卫的士兵们也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可就在这时，一名从京城赶来的锦衣卫，带来了一封杨廷和的密信：“北方鞑靼小王子，趁南方平倭之际，再次率三万骑兵进攻宣府，周昂将军请求支援！陛下命张睿即刻北上，驰援宣府，宁波防务交吴钧负责。”
张睿接过密信，心中一紧。宣府是北方的门户，绝不能有失。他立刻让人收拾行装，准备北上。陈老栓和吴钧前来送行，陈老栓递给他一袋烤好的鱼干：“张大人，北方冷，你带着路上吃，注意安全，俺们在宁波等着你的好消息！”
张睿点头，翻身上马，带着两百精锐，向宣府疾驰而去。他不知道，这次北上，等待他的将是一场更加残酷的战斗 —— 鞑靼不仅带来了三万骑兵，还从李东阳的残部那里，得到了几门红衣炮的图纸，正在宣府城外仿制，一场火器与骑兵的较量，即将在北方的草原上展开。悬念的种子就此埋下，大明的北防线，再次面临严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