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雾气愈发浓重,潮湿的空气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赵安派来的三辆马车刚行至谷底,两侧岩壁后突然响起牛角号声,紧接着便是密集的脚步声 —— 数十名身着边军短打的汉子手持环首刀冲出,刀光在雾中闪烁,直扑车队而来。
“戒备!” 伍文定反应极快,一把将身旁的朱寿护到马车内,自己则拔出长枪,翻身跃下马车。雷济与手下护卫也瞬间结成阵型,将马车围在中心,刀刃出鞘的脆响在谷中回荡。
冲在最前的伏兵身材粗壮,脸上带着一道刀疤,他挥刀劈向雷济,口中嘶吼:“拿下那小孩,刘公公重重有赏!”
“又是刘瑾的人!” 雷济侧身避开刀锋,反手一刀划向对方手腕。刀锋擦着伏兵的甲片掠过,带起一串火花。他余光瞥见伏兵腰间的腰牌,上面刻着 “南阳卫左营” 这样,心中一沉 —— 这些人竟是赵安麾下的亲兵!
伍文定一枪挑飞一名伏兵,高声喝道:“赵安何在?你既接了王公密信,为何派兵截杀?!”
雾气深处传来一阵冷笑,赵安身着铠甲,在十余名亲卫的簇拥下缓缓走出。他手中握着一把长剑,眼神冰冷地看着伍文定:“伍兄弟,非我不义,实在是刘公公的命令难违。那小孩是先帝血脉,留着他,早晚是个祸患。”
“你这叛徒!” 伍文定怒不可遏,长枪直指赵安,“王公待你不薄,你竟为了富贵,投靠刘瑾这奸贼!”
赵安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随即又恢复冷漠:“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今刘公公深得圣宠,我不过是顺应时势罢了。识相的,就把那小孩交出来,我还能留你们一条全尸。”
张睿躲在马车帘后,心中飞速思索。赵安作为南阳卫指挥使,本与刘瑾素有嫌隙,如今突然倒戈,背后定然另有隐情。他想起之前周冲提到 “赵大人已被刘瑾控制”,莫非赵安的家人被刘瑾挟持,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赵大人,” 张睿掀开帘布,探出身子,“你若真是被刘瑾胁迫,不妨明说。我们虽势单力薄,却也能想办法帮你解围。可若你执意助纣为虐,他日刘瑾倒台,你赵家满门,恐难保全。”
赵安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收紧。他沉默片刻,突然大喝一声:“少废话!给我上!”
伏兵们再次发起猛攻,刀枪碰撞声、惨叫声在谷中交织。伍文定与雷济并肩作战,边军骑士与护卫们虽个个英勇,却架不住伏兵人多势众,渐渐落入下风。一名护卫为保护朱寿,后背被砍中一刀,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
纪师太手持戒刀,从马车上跃下,戒刀虽短,却招招精准,她避开一名伏兵的刀锋,反手将戒刀架在对方脖颈上:“说!刘瑾究竟用什么要挟赵安?!”
那伏兵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说:“赵… 赵大人的儿子在京城为官,被刘公公抓进了东厂大牢… 刘公公说,若赵大人不拿下你们,就… 就杀了他儿子…”
真相大白!张睿心中一紧,赵安并非真心投靠刘瑾,而是被家人性命所逼。他立刻对赵安喊道:“赵大人,你儿子的性命我们可以想办法!只要你肯放我们过去,我们定能联系朝中清流,救出你儿子!”
赵安动作一滞,眼中满是挣扎。他看着谷中混战的场面,又想起儿子在东厂大牢中受苦的模样,脸上的冷漠渐渐被痛苦取代。
就在这时,雾气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一声高喊:“赵大人,东厂番子已到谷外,刘公公让你速速拿下逃犯!”
赵安脸色骤变,他知道,刘瑾派来的人已到,自己再无退路。他咬了咬牙,举起长剑,向伍文定冲去:“今日之事,多说无益!要么你们死,要么我亡!”
伍文定无奈,只能举枪迎战。两人枪剑相交,火花四溅。伍文定武艺高强,赵安虽年长,却也经验丰富,两人缠斗数十回合,难分胜负。
张睿看着谷中局势,知道再拖下去,待东厂番子赶到,众人必陷绝境。他目光扫过四周,忽然注意到山谷西侧的岩壁上有一处狭窄的石缝,似乎可以攀爬上去。他立刻对雷济喊道:“雷兄,西侧有石缝,我们从那里突围!”
雷济闻言,立刻招呼手下护卫:“掩护贵人突围!”
护卫们拼尽全力,挡住伏兵的进攻,为张睿等人开辟出一条道路。纪师太抱起朱寿,跟着张睿向石缝跑去。伍文定见状,虚晃一枪,摆脱赵安,也跟了上来。
赵安见众人要逃,急忙下令:“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伏兵们纷纷围拢过来,却被雷济与几名护卫死死挡住。雷济身上已多处受伤,却依旧咬牙坚持,他对张睿喊道:“你们快走!我来断后!”
“雷兄!” 张睿眼中满是不舍,却也知道不能拖累众人,只能咬了咬牙,带着纪师太与朱寿向石缝爬去。
石缝狭窄陡峭,攀爬起来极为困难。朱寿紧紧抱着纪师太的脖子,小脸煞白,却没有哭闹。张睿在前方开路,用匕首凿开岩壁上的缝隙,为后面的人提供支撑。
伍文定跟在最后,他回头望去,只见雷济与几名护卫已被伏兵团团围住,赵安手持长剑,正一步步向雷济逼近。伍文定心中一痛,却也只能加快攀爬速度,他知道,只有带着朱寿安全离开,才能不辜负雷济的牺牲。
爬上石缝顶端,众人终于松了口气。他们站在岩壁上,向下望去,只见谷中雾气渐散,东厂番子已冲入谷中,与赵安的伏兵汇合在一起。雷济与几名护卫虽已力竭,却依旧手持兵器,不肯投降。
“雷兄…” 张睿眼中满是泪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雷济被番子们围住。
就在这时,赵安忽然举起长剑,对番子们喊道:“住手!”
番子们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赵安看着雷济,又望向岩壁顶端的张睿等人,眼中满是复杂。他沉默片刻,对番子们说:“逃犯已从石缝逃脱,我们追!”
说完,他带着伏兵与番子们向谷外跑去,竟没有对雷济下手。
张睿心中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 赵安虽被迫派兵截杀,却终究心存善念,他故意放走雷济,也为众人争取了逃跑的时间。
雷济趁机摆脱番子,向石缝跑来。伍文定立刻伸手,将他拉了上来。雷济身上伤痕累累,却咧嘴一笑:“还好,没让你们失望。”
众人来不及多言,沿着岩壁顶端的小路快速撤离。身后,谷中的喊杀声渐渐远去,却依旧萦绕在众人耳边。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岩壁小路终于通向一处山林。众人走进山林,找了一块隐蔽的空地歇息。雷济靠在树上,包扎着伤口,对众人说:“赵安虽被刘瑾胁迫,却终究还有良知。只是… 他放了我们,怕是难以向刘瑾交代,他儿子的性命… 恐怕难保。”
张睿沉默片刻,道:“我们不能让赵大人白白牺牲。待我们抵达龙场,联系上王大人,定要想办法救出他儿子。”
纪师太点头:“如今刘瑾权势滔天,仅凭我们几人,难以与他抗衡。唯有找到王大人,联合朝中清流,才能有机会扳倒刘瑾,救出赵大人的儿子。”
朱寿走到张睿身边,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张大哥,我们一定能救出赵大人的儿子,对吗?”
张睿摸了摸朱寿的头,坚定地说:“一定能。”
众人休息片刻,继续向湖广方向行进。山林中树木茂密,阳光透过枝叶洒下,形成斑驳的光影。张睿走在队伍中间,心中却始终紧绷着 —— 赵安虽放了他们,可刘瑾派来的番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路,恐怕会更加艰难。
走至黄昏时分,前方忽然出现一处村落。村落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袅袅炊烟从屋顶升起,透着几分宁静。伍文定指着村落道:“我们去村里找户人家,买点干粮和水,再打听一下前往湖广的路线。”
众人走进村落,却发现村中异常安静,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听不到一丝人声。伍文定心中起疑,上前敲响一户人家的房门,却无人应答。他轻轻推开房门,发现屋内空无一人,桌上还放着未吃完的饭菜,显然是主人仓促离开。
“不对劲。” 伍文定脸色凝重,“这村子恐怕出事了。”
众人继续向前走,来到村落中心的晒谷场,却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 晒谷场上躺着十几具村民的尸体,身上布满刀伤,显然是被人残忍杀害。
张睿心中一沉,他蹲下身,检查村民的尸体,发现伤口的样式与东厂番子所用的弯刀极为相似。他站起身,对众人说:“是东厂番子干的。他们恐怕是为了追查我们的踪迹,杀害了这些村民。”
伍文定眼中满是怒火:“刘瑾这奸贼,竟如此残忍!连无辜村民都不放过!”
纪师太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经文,为死去的村民祈福。朱寿看着眼前的惨状,小脸苍白,紧紧抓住张睿的衣角,眼中满是恐惧。
就在这时,村落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番子的呼喊声:“逃犯肯定在村里,仔细搜查!”
众人听到伍文定的话,心中不由得一紧,他们都没有想到东厂番子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伍文定见状,立刻对众人喊道:“快,大家别犹豫了,赶紧躲进村里的祠堂!那里有个后门,我们或许可以从那里逃脱。”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焦急,众人也明白形势危急,于是纷纷行动起来,朝着祠堂的方向狂奔而去。!”
众人跟着伍文定向祠堂跑去,刚躲进祠堂,番子们就已冲进村落,开始挨家挨户搜查。祠堂内,众人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番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中满是紧张。
张睿看着祠堂内供奉的牌位,忽然注意到牌位后面有一处暗格。他立刻对众人说:“这里有暗格,我们躲进去!”
众人纷纷钻进暗格,张睿最后一个进去,刚要关上暗格的门,却看到一名番子已走到祠堂门口,正准备推门进来。
张睿心中一凉,暗格的门还未关上,一旦被番子发现,众人都将陷入险境。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匕首,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而此时,那名番子已缓缓推开了祠堂的门,脚步声一步步向暗格的方向靠近。